夜色浓重,隔着乌云隐约可以看到暗红的月光。
冷风吹得仙草仙树枝叶摆动,簌簌作响。
昆仑修士们素来衣决飘飘,纤尘不染,一派仙家气度,饮食必洁净,卧榻必整洁,可是到了此时此刻,一个个都不太像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了,反而像极了枕戈待旦的战士。
他们反复擦拭着自己的长剑,默背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咒诀,长发整整齐齐地束入发冠之内,然后就在山门附近的地上盘膝坐下,默默打坐,调整内息,为即将到来的决战积攒真气。
“仙主,此处凶险,既然已经巡视完毕,还请您回到殿中暂避锋芒吧。”几名仙长对玉天玑行礼道。
“我若是自己躲起来,也没脸当你们的仙主了。”玉天玑道:“我和祭酒大人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仙长们见玉天玑一身黑色戎装,腰悬长剑,便也懂了——这位二公子平日里穿得花里胡哨,今天却一身戎装,必定是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与魔教拼杀的准备,此刻劝他回去,是不可能的。
“仙主有这等气概,实在是我昆仑之幸。”几位仙长由衷赞赏道。
“家父死于魔教之手,此乃不共戴天之血仇。”玉天玑道:“我自然会与诸位共同进退。”
修士们得了他这句承诺,士气大振,纷纷依照命令散开各自调息去了。
李越白不敢有丝毫懈怠,席地而坐,展开几幅卷轴,细细。
“都到这个时候了,祭酒大人还在发奋苦读?”玉天玑挪过来,与他相对而坐。
修士们都散开了,看不到玉天玑脸上的笑容,也听不到他重新恢复轻佻语气的话语——刚刚为了展现领袖风范,玉天玑不得不好好收敛,现在,只对着祭酒大人,便原形毕露。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哪怕一丝一毫。”李越白道。
事实上,李越白手心里早已冒出了冷汗,心底一片冰凉。
他从来没有负担过这么多人的生死,饶是在前两次穿越里积攒了一些勇气,也还是远远不够。
“你怕了?”玉天玑调笑道。
“自然是怕的。”李越白没有看他,眼睛直盯着卷轴,毫不犹豫地直接承认。
他拿着卷轴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一切都被玉天玑看在了眼里。
“想不到想不到。”玉天玑连连摇头:“祭酒大人身经百战,竟然还会害怕……”
身经百战的是穆清宁,不是他李越白。
李越白只是维持着冷淡严肃的表情,没有接话。
“穆仙师,等击退魔教之后,你就搬来吉祥殿居住吧?”玉天玑又开始调戏:“父亲沉迷于丹药多年,积累诸多事务未曾处理,若是没有您,我可处理不完。到时候,你批阅尺牍,我就给你端茶倒水……如何?”
“吉祥殿只属于玉氏族人,鄙人去了不合体统。”李越白道。
不行,还是恐慌。
不管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他都能看到魔教屠戮四方血流成河的场面。
心乱如麻,只想找个无人之处好好发泄一场。
“穆美人,我近日新学了一个戏法,给您看看怎么样?”玉天玑越说越没谱,越说越不像话。
“现在不是时候……”李越白皱了皱眉。
玉天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自顾自地变起了戏法。
他双手微微一翻,便在空气中变出了一颗透明的水晶球,球里闪动着万千星光,像极了现代商店里摆着的装饰品。
不愧是玉天玑,这种玩法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李越白很想嘲笑他幼稚,却没有心情。
但是,若是往那水晶球深处望去的话……越看越觉得那果然是星空,和自己曾经在楼顶上看过的星空一模一样。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叶青的身影,李越白一瞬间有些走神了。
大战在即,本来不应该想起上一穿的事情,但是……这场仗如果稍微出点错,就是死,不知道自己任务失败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叶青。
正当他分神之际,只见眼前的水晶球晃了晃,爆炸开来。
原来那个球竟然是由水凝结而成,爆开成千万水滴,全都洒在了李越白脸上,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仙主,勿要胡闹!”李越白狼狈地拂去脸上的水滴。
“我胡闹不胡闹无所谓。”玉天玑笑嘻嘻:“重要的是,祭酒大人现在不害怕了。”
李越白愣了愣,望向自己仍然握着卷轴的手指,果然是不再颤抖了。
以前常听人说,缓解紧张最好的方法就是惊吓,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在自己身上实验了出来。
“祭酒大人就是心事太重了,为何把千万人的生死都系于自己一人身上呢?”玉天玑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你又不是仙主,又不是他们的父母兄长……是他们硬把你推举出来的,就算是你指挥输了,所有人都死光了,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仙主怎么能说这种话。”李越白苦笑。
“而且,就算人活千百岁又如何,在日月星辰面前,都只是蜉蝣而已。”玉天玑晃晃悠悠地指了指阴云密布的头顶:“就算是星辰,也会不知道哪一天,砰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