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檬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信,严肃道,“你不要不相信,从小母亲就跟我们说,女儿家要紧的,第一是家世父兄,第二是才华能耐,第三是德行性子,最后才是容貌,与德言容功四字却是不同的。
因此,我翻了许多书,研究了许多女子的一生,发现母亲说的很对。
特别是我们这样出身富贵的,哪怕就是个丑八怪,也能被父兄安排着嫁个好夫婿,然后平安富贵一生”。
仇希音哑然,谢嘉檬竟然会做这样的研究!
还真是,别出心裁!
谢嘉檬说着皱了皱眉,“当然,被父兄安排着嫁个好夫君,平安富贵一生也没什么好的。
算了,说这个没意思,还是你跟我说说江南是什么样子吧,我除了谢家弄和京城哪里都没去过”。
仇希音就不紧不慢和她说起了江南截然不同的山水建筑,风土人情,又说起了一路的见闻。
她虽然不喜多话,口齿却伶俐,又起心要哄谢嘉檬和谢嘉树开心,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初的见闻和心情,直说的一波三折,一唱三叹。
谢嘉檬听的连连惊叹,又抱怨自己没有个住在江南的太祖母从小将她接过去养着。
谢嘉树面上没有表现出多余的表情和兴趣,脚步却不由放慢了,由远远走在前头慢慢变为和她们并肩而行。
谢嘉树住的是重光小院,紧紧毗邻着谢探微的重光院。
当初谢家弄设计建造时,最初选定的就是重光院的地址,是整个谢家弄风水最佳,风景最好之处,其他院落都是围绕着重光院所建。
重光院最初是谢氏老祖宗在外院所居之地,兼做书房,后来谢氏后人又在外院建了一座外书房,而重光院只做谢氏重瞳子的居所,如果没有出现重瞳子,就空着。
本来谢氏基本上维持着隔一代出现一个重瞳子的几率,重光院除了偶尔空着,倒也没有多大问题。
可到谢嘉树出世后,谢氏同时出现了两个重瞳子,一个重光院却是不够了。
谢昌便下令将重光院西南方向的地方开辟出来,建了个重光小院。
据说当初是拆了一座院落,又平了一个小花园才建成了这个重光小院,里面亭台楼阁都仿重光院而建,只比重光院少了个藏书阁,工期历时五年,耗资十万余白银。
谢氏家训,男子满五岁后必得搬离后宅,独自开院,五年后,谢嘉树满了五岁,搬到了刚刚落成的重光小院中。
上辈子,谢嘉树死后,重光小院就封了,等待着它下一任主人的出生。
仇希音自那之后也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本来她以为她记忆中的重光小院早就与重光院重合,甚至被重光院所代替。
如今旧地重游,她却发现,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楼一阁,自己竟没有半分忘怀。
人人都道重光小院与重光院格局布置一模一样,她触目所及之处却处处皆是不同。
莲花池旁的假山,谢嘉树曾命人按照自己的身体弧度凹陷
雕了一张石床,放在其最隐蔽的山洞里。
只因她在一本古书中看到床是否柔软,根本不在于其材质,而在于其起伏弧度,如果恰能与某人的身体弧度合一,对于他来说便是世上最软的床。
她与谢嘉树初见之下根本不敢相信,谢嘉树便命人做了这样一张大理石床,一试之下连呼那绝对是世上最软的东西,躺在上面像是躺在云朵上。
她上去试了试,却发现根本没有谢嘉树说的那般神奇。
谢嘉树便说,那是因为石床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不是她的,所以她感觉不到。
她就求他也帮她做一张,谢嘉树却说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在一个慎重的场合送出,比如她的生辰。
那时候,她八岁的生辰刚过去不久,再等下一个生辰还要七八个月,她不高兴了。
每每和谢嘉树一起去假山里看书,就将他赶着在一个小马扎上看书,自己躺上去,虽然她躺着并不觉得多软多舒服。
当时的他和她都没有想到,他竟是连她下一个生辰都没等到,而等她下一个生辰时,她更没有想到,谢嘉树虽然死了,他的遗命还在,在她生辰当天,他为她订做的石床准时送到了仇府……
又比如重光小院小径两旁栽种的丛兰曾被她不小心踩死过几丛,这些丛兰都是十分珍贵的品种,她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就命秀今从谢家弄牌楼外的集市上买了几把嫩韭菜种了上去,直到寻到相同的丛兰后才又换了回来,谢嘉树好像也没发现……
这些,还有许多许多,都是重光院没有的,与重光院完全的不同。
仇希音装作赏玩风景的模样,将头偏到一边,竭力控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和悲伤。
那些记忆被一层又一层时光的尘土密密封住,被一道又一道现实的枷锁紧紧锁住,被她埋在心底最深处。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却在故地重游时猛地挣开了所有的枷锁束缚,甩脱厚重的尘土,涌上了她的喉咙,涌到了她的鼻头,涌进了她的眼眶,让她鼻头发酸,眼眶滚热,喉咙更是像被硬生生塞了一块她最讨厌的白萝卜,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谢嘉树招了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