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三十一年,开年。
西疆气候越发异常,至今依然温暖宜人。
砥石城
一身戎装的定西郡守和副尉守刘明杰站在城头,心里一片冰凉。
年前东西线的驿路已经重新打通,但他们的困境并没发生变化。
朝廷的援兵迟迟不见。
所有过来支援的人员和物质一路顶着西凉人的进攻和骚扰,最后绕过了定西郡府,全部去了岩陲要塞。
此时的砥石城外依然是密密麻麻的西凉营帐。数不清的西凉士兵在帐篷中来回穿梭。
大批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高高低低矗立在城外。活像无数个狰狞的怪兽正朝着城头冷笑,就等着命令一拥而上,最终将这座不大的城市吞噬完毕。
“老刘,”定西郡守祝嘉良压低了声音:“西凉的攻城器械马上就要打造完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你给本官透个底。这么久过去,朝廷到底还会不会来救援我砥石城?”
副郡尉刘明杰目中一片阴晦。
“祝大人……”他动了动唇,然而好半晌过去也不知该说什么。
祝嘉良哪里还不明白,不由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
他苦笑着摇头,“事已至此,西凉人要是攻城。你我拼命守城,直至最后一人便是。”
“万一……要真守不住,我等也算尽了守土之职。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
“只是,”他回头看了看城内层层叠叠的民居街道,还有在街头屋角努力种地求生的百姓。
“只是西凉人向来残暴。城里的百姓有老有小,何其无辜……”
砰!
刘明杰一拳重重砸在城墙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要守住。”
两人正说着。
咚咚咚!
城外突然传来震天撼地的鼓声。
城头的云垂将士精神一振,纷纷抓起武器朝城外看去。
而城里的百姓也不见慌张,年长的继续种地,年青人则不约而同抓起身边的刀枪棍棒朝城墙赶了过来。
上了城头,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西凉人的目标似乎不是砥石城,而是组织起来,集体转向了西边。
西边?
祝嘉良和刘明杰愕然地相视一眼。
砥石城以西,就只有一个可能。
岩陲要塞!
咣咣咣。
马大力全身披着重甲,一马当先,领着身后的重骑部队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砥石城压来。
远远看见前面连绵不断的西凉营帐时,他有些失神。
两年前的清明,他好不容易请到探亲假,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任宁竞争送灵回乡安全指挥使的职位……
那时,送灵回乡的队伍路过这座砥石城,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喜不自禁。
然而现在重新回到这里,面前的小城不再平静。
没有定西百姓的进进出出,相反多了无数敌人的营帐。
物是人非啊。
马大力感概地摇了摇头。
他情不自禁往南方看了一眼。
当时一起送灵回乡的任宁虽然年纪轻轻,然而据说已经成了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官拜六品宣武将军。
未来必定位极人臣。
而自己呢?
马大力不由苦笑。
自己依然只是重骑一营的仟长。
但他没有不满。
星落刚到南边广信郡,就直接灭了嚣张的南奉。
南奉虽小,但也是一国。
人家任宁是有着累累军功的。
因此,自己要是想往上走,像任宁那样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还得努力!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眼前的西凉人身上。
后方的中军里,霍云脸沉如水。
去年整整一年,是他个人活了四十多年来,感觉最漫长也是最难挨的岁月。
要塞内有时疫肆虐,外有大军压境。
加上物质奇缺,补给遥遥无期。
他们几乎是饿着肚子打仗,生生靠着消耗守塞将士们的性命撑过了这一年。
别的不说,仅仅他们霍氏一族就战死了七名领兵的儿郎……
如今东西线驿路重新打通,各种支援姗姗送到。
要塞终于可以喘口气。
但也只是稍微喘口气而已。
将士死伤太多,然而朝庭似乎没有补给兵员的意思。
最重要是的要塞周边全是西凉人,随时可以再次切断东西线的驿路。
此外就是定西郡府也就是砥石城就要守不住了。
守塞大将现任镇国公霍凌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尽管他们也是刚刚搬回要塞,然而顾不上多休整,大军便再次开城出塞。
这次不是往西,而是往东。
既为了救援砥石城,也为了守住东西线脆弱的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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砥石城外,安吉尔部族的中军帐旗旁。
副族长康安胜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朝西边张望。
他眼睛很好。然而大军经过,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