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说是猎场,其实也只是一个小丘陵。
用简易的栅栏在山丘外围的草场上斜斜锢了一个圈,圈出一片不大的地界。
但是里面倒是意外的还算热闹。
山脚下,偶尔能看见有人结对策马疾驰而过。马蹄所到处,便溅起一层细碎的草屑。
言辞站在草场外围观着别人风驰电掣,正稀奇着,这边赵靖却不知从哪里牵了一匹马朝他走了过来。
那马看上去极为高大壮硕,目光炯炯,皮毛漆黑。除了前额一点类似于闪电形状的白色印记外,通体没有半点杂色。
即使言辞不了解什么马的品相,但就这么一眼,也知道这匹马恐怕价值不菲,配他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赵靖将缰绳朝言辞递来,随口问道:“世子骑术如何?”
言辞视线飘了飘,轻咳一声,羞愧而又诚实地回答:“实际上……不曾学过。”
赵靖听着他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凝视了他一眼,声音尽管抑制过,却还是不免泄露了点惊讶:“一次也不曾?”
言辞点点头,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虽然丰鄞王朝并不崇武,但是毕竟荣王也是武将出身。作为荣王府里唯一的世子,赵靖就算想过言辞可能不善骑射,但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毫无根基到这个地步。
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将那马的缰绳又缓缓收了回来。
言辞看着他牵着那匹黑马走回到了山脚的马厩旁,正疑惑着他在做什么,不多时,竟见他拉着另一匹枣红色的小矮脚马走了过来。
“时间紧迫,”赵靖看着他,声音平平的似乎听不出任何期待,“这些日子,世子就先用它来进行练习吧。”
言辞的视线垂着扫过面前那比先前至少缩水了三圈的矮脚马,耳根微微红了红,却没敢吱声。
在赵靖的帮助下艰难地踩着马镫上了马,坐在马背上垂头看一眼底下赵靖花白的头发下疲惫的眼神,突然觉得心情也变得有些萧瑟。
嗯,我果然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不过好在,虽然之前从未接触过,但言辞在骑马这一项上难得还算有些天赋。
连续跟在赵靖身后在猎场里跑了几天,虽说还不能像他那样纵马于山林之间百步穿杨,但是好歹也能独自勉强控制住身下的坐骑,不让它随意尥蹶子了。
——只不过,学会骑马后,如何在马上进行射猎还是个大问题。
赵靖驭马从言辞身后绕了过来,看着歪七扭八插了满地的羽箭,神色复杂:“整个上午,用完整整三筒箭,到最后你就抓了一只兔子?”
言辞垂头看了看正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灰兔,欲言又止。
思索了好一会儿,没敢说就连这兔子,也只不过是因为受了惊吓,自己一不小心撞到树上,才被他捡漏逮了个正着。
要是评论真正的战绩,那么他今天应该依旧是零。
轻咳一声,言辞清了清嗓子:“好歹算是进步。”
赵靖骑着马调转了个方向与言辞并排,看着他似笑非笑:“明日就是秋猎,世子准备怎么和王爷说?”
说到这个,言辞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指尖在兔子垂下的耳朵上揉捻了几下,干巴巴地:“实话实说?”
赵靖反问:“世子忘记王爷之前说过的话了?”
没忘。
记得清清楚楚的。
如若十五日里没有成效,直接丢到边境军营磨砺几年再回来。
言辞想到这,几乎想趴在书案上嚎啕大哭。
如果有别的选择,他自然也是不想这样的。
但是十五天毕竟太短。
纵然赵靖和他都已经是勤勤恳恳、竭尽全力,但这么些时间内若非神仙附体,不然就算不眠不休他也绝不可能一夜间就变成如赵靖那样的神射手。
言辞悄悄抬头看了看赵靖,商量着问:“或许现在告病……还来得及?”
赵靖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若王妃还在世,可决不会允许世子因为区区一场秋猎就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言辞微微一怔。
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天,除了第一次见面,他倒再也没听他提过原王妃。这会儿乍一听他说起,原先被按下去的好奇这会儿又忍不住冒了头。
他微微抬了抬眼,试探道:“我娘……也善骑射?”
赵靖自然是瞬间就明白自己失了言,但是瞥着言辞的表情,良久,到底还是淡淡回了句:“王妃是马背上的女儿,骑射的工夫连当年的王爷可都远远比不上。”
但只说完这声,却又闭口不言了,随手解下腰上系着的箭筒朝言辞扔了过去。
箭筒里只有五支箭,每一支都用皮革紧紧包裹了起来。拿在手里,明明体积比普通的羽箭稍小,但重量却要更沉一些。
言辞将皮套解开看了看,只见原本银白色的箭头部分,这会儿像是淬了一层蓝色的涂层,阳光下,幽幽地发着一点冰冷的光。
他扫了一眼赵靖:“这是?”
“是斛凝霜。”赵靖视线扫过箭头的部分,解释道,“一支箭上沾染的分量大约足够杀死一只幼年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