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雪是从下午突然便开始落下的。
最开始夹杂在雨珠里,打在窗户上动静还颇大。但不知什么时候,那吵人的声音渐弱,等再去注意,外面的雪花已经犹如鹅毛般,飘飘摇摇地压下来,不多时,屋檐、树梢上便都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
暴雪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整天,气温也骤降了许多。明明还在秋天的尾巴上,但整个帝京却被迫着早早开始过冬。
好在第三日上终于放了晴。
只是雪开始融化后,气温却更冷了一些。
赵靖在下午的时候特地来看过言辞一回。
大约是枝头的雪花正在消融,他来的时候的肩头还沾着些细碎的雪沫,凑得近了,隐约能感觉到丝丝来自屋外的寒气。
言辞见到他的时候,有那么刹那间的意外。
但是思索了下,想起言成荣在他病前说的那番话,一直被病情尘封着的某处记忆却忽地回笼。
“明日起,赵参领会继续带着你练习骑射。”
“这一次,不定期限,就一直持续到你能真正出师的那一天为止。”
言辞感觉眼前略微有些泛黑——最近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他就说他似乎是忘了什么!
言辞:“……赵参领?”
“世子今日精神看起来不错,病可痊愈了?”赵靖似乎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开口问道。
“多谢参领关心。”言辞从红湘手里接过已经沏好的茶递了过去,笑了笑应道:“躺了几天,已经好了。”
赵靖接过茶,坐到了桌边,略略点了点头:“也是,听王爷说,这毕竟是摄政王特意从宫中请来的太医,医术想来总要比其他人要厉害些的。”
言辞轻咳了一声,没想好该怎么接话。
但是好在赵靖也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只随口提了这么一句,便作罢了。用茶盖轻轻拨了拨面上浮动着的茶叶道:“既然世子病已经好了,事不宜迟,那么明日我们便重新开始吧。”
言辞:“明日?”
赵靖惊讶:“难道世子是想提前到今夜?”
言辞:“………”
“虽然世子秋猎成绩惨不忍睹,的确是令王爷和王府蒙羞。但是能有这样知耻而后勇的心,叫人实属欣慰。”赵靖抿了口茶,将茶盏重新搁了回去,站起来道,“那我在院子里等世子先换身外出的衣裳,即刻便出发。”
说着,略一拱手,竟是不等言辞说话,转身便退了出去。
等等,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啊!
即刻出发?外面还下着雪呢,这是要出发到哪儿去?
言辞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赵靖走路带风的背影,想要否认的话哽在喉间,好半晌,欲哭无泪地将没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叹了口气走到外屋,吩咐红湘去耳房给他重新取了套厚实些外袄换上了,这才走出屋子,跟赵靖一起出了府。
*
言成荣回府已近傍晚。
张启丰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王爷要回屋休息片刻吗?”
言成荣却没什么心思。
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眉心微缩,须臾,摇了摇头:“不必了,直接去书房吧。”
张启丰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旁边的小奴才吩咐着去厨房做些容易入口的吃食,便赶紧跟着言成荣一起去了书房。
只是没想到的是,书房前面,谢明柔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遥遥地见人回来了,眼睛亮了亮,几步迎了上去,轻轻拉着他的衣袖柔声喊了句:“王爷,这么长时间妾身都未见过您了,难道您还在生妾身的气么。”
明明温香软玉在前,但言成荣看见她,却没什么小别后的欣喜。
垂眸看着衣袖上的那只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将袖子从他手里挣开,朝着两旁的内侍沉声道:“前些日子本王吩咐过什么你们都忘了?不是说过,若无本王命令,王妃决不许踏入书房范围半步吗?”
声音不高,但是用词却毫不客气。
两名守门的内侍被当面训斥,吓得脸色微微发白,赶紧跪地求饶:“奴才……奴才已经阻止过了,只是王妃——”
谢明柔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荒唐的景象,先前柔情无限的样子收了,脸皮红一阵白一阵,气的藏在袖口里的手都在微微哆嗦。
“是。是我硬要进院子的,可这又如何。”
“这里虽然是荣王府,但是我也是整个王府唯一的荣王妃,凭什么这里我来不得?”谢明柔声音委屈地道:“王爷的话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原来王妃也会觉得有些事情做出来,会让人觉得过分?”
言成荣整理了下袖口,淡淡看她:“前些日子,难道不是你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谢明柔盯着言成荣,神色终于冷了下来。牙根紧咬笑了笑,又瞥了四周一圈,“王爷,有些话恐怕在这里说有些不大合适。”
言成荣却并不吃这套:“既然知道不合适,就不必说了。”言罢,用余光朝身后的张启丰示意,自己径直抬步便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