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走马上任的赵师父发现自己忽然就被冷落了, 因为江老板突然忙起来了。
从那日出了门之后,江老板就留在了作坊内, 只打发莲花回来送了个信儿,“姑娘说了, 因有了新主意,近来估计要忙得很, 来回往返难免虚耗时光, 这些日子就先不回了, 只打发我来捎个信儿, 顺便拾掇了姑娘素日常用的衣裳首饰等物带过去。若大当家的您有什么想说的,奴婢可以帮您转告, 或是您直接遣人过去也成。”
赵恒愣了半晌, 发现什么都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等回过神来,发现莲花早走了。
这就走了?
旁边的徐秋抱着一碗乳酪吃的满嘴白胡子,忽然问道:“师父,姑娘是谁?”
赵恒瞅了他一眼,“小小年纪问这么多做什么?吃完了去扎马步!”
徐秋就哭丧了脸, 却不敢再闹, 生怕没得吃, 只是哼哼唧唧道:“我想找仙女姐姐玩儿。”
赵恒冷哼一声, “你仙女姐姐不回来了!”
她连我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哪里还记得你这小崽子?
听了这话, 徐秋整个人都萎靡了。
师父这样狠心,哪里比得上仙女姐姐温柔?她还给自己包子吃呢!哼!
胭脂确实很忙。
那日胡九娘的话好似为她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许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一时间挡都挡不住。
是啊,左右喜好都是一天一个样,那自己又何必拘泥于过去?
过去有的,自然可以做;过去没有的,难道就不成了么?
既然甲油可以有奇奇怪怪的颜色,那么唇脂呢?粉呢?是否同样可行?唇脂倒罢了,可若是粉……那么些个颜色,却往哪里涂?脸上么?
不成不成,那岂不成了唱戏大花脸?
她越想越多,越多就越糊涂,最后只觉得脑袋里满满当当乱七八糟都是东西,可却一股脑的纠缠在一处,也没个头绪。
为此,胭脂还特意给胡九娘下了帖子,请她来作坊一同商议。
胡九娘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声名在外的擅打扮,若论起这个来,再无人能出其右的。
胡九娘自己行事张扬,各处都讲究的很,出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连一辆马车都精致的不得了:
最好的木头上请最好的匠人雕刻最精细的花纹,车厢顶上都缀着细密的流苏,四角挂着玲珑八合铃铛,每日喷洒香露,行走间便是一阵香风袭来,又有清脆音铃声相伴,叫人忍不住驻足观赏。
她来的时候还笑,“我还是头一回从女子手中接到帖子。”
以前她名声最响的时候,每天四面八方来的帖子都能摞成一座小山,请她赴宴的人数不胜数,说不清的人一掷千金,只为搏她一笑。
然而这些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诚然,是有人真心欣赏她的琵琶技艺,不过贪图美色者尤占多数。
胭脂亲自给她倒茶,闻言笑道:“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胡九娘接了茶,托着下巴看她,“其实我始终不大明白,你是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自己又这样能干,难道就不怕我带累了你的名声?”
茶是茉莉花茶,干燥的花瓣一点点被热水滋润,在细腻的白瓷茶碗里缓缓绽放,空气中慢慢荡开清幽的花香。
胭脂去她对面坐下,听了这话当真认真思索许久,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若真叫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时半会的,还真说不出,只是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话音未落,胡九娘就如同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我是个好姑娘?”
“你是个好姑娘。”胭脂只觉得她笑的叫人心酸,便又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胡九娘渐渐地停住不笑了,怔怔的对着茶水面出了会儿神,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和担忧来,“说老实话,我是极愿意同你做点事的,只是,只是我名声到底不好听,回头若传扬出去,只怕连累了你。”
虽然她平日里总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今朝有酒今朝醉,旁人越瞧不起她,她便越要活的痛快,可实则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过往无比在意。
她当过妓/女,乐妓,也是妓/女不是吗?
而江姑娘做的是正经买卖,若贸然同自己这样的女子扯上关系,只怕……
来的路上,胡九娘不止一次的痛骂过自己,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可恶。
分明知道可能会带累旁人,可偏偏又舍不下这冷酷的人世间伸出来的唯一一只带着热度的手……
想到这里,胡九娘忽然凄然一笑,神色沧桑的道:“若能重活一次,我是贫家女,咱俩再见面……就好了。”
可话又说回来,若她当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贫家女,此刻必然早已嫁人生子,终日围着一点柴米油盐奔波劳累,又哪里有机会认识胭脂?
原来这世间种种,不过是早已注定。
胭脂给她这话说的心脏都抽痛了,刚要开口,却见胡九娘飞快的抹了下眼角,然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也要干股,不过有一条,合伙一事须得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