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匆匆穿过门廊,走向花团锦簇的花园, 黑袍如同海面般翻飞起伏。
他径自走向站在花园入口处身着正装的瘦高男人, 在他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低着头, 不敢抬起,声音惶惑中带着惊恐。
“大人,禁魔领域……”
“别出声。”瓦伦丁眯起眼睛,注视着花园中央。
偌大的花园此刻被夷为平地, 法阵的光辉在地面上流淌, 深深浅浅的红光投射出帷幔般的光影,散发出浓重的不祥意味。
“不需要很久了……”他喃喃着,头也不回地下令,“把地牢的位置投影到天空。”
他们抓住的法师全部关押在伦敦塔里, 这座曾经的堡垒、军械库、天文台和监狱关押过无数上层阶级的囚犯, 从爱德华四世的幼子到亨利八世的皇后, 也有一代代法师曾在那里度过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留下了足够多的混乱迷锁, 而他们选择把法师们关押在哪里, 就是有信心无论是谁想要解救他们, 那里的布置足够拖住他们十几分钟。
接到指令的法师匆匆离去,留下瓦伦丁站在花园里, 独自久久凝望着红光里模糊的死火山和荒原。
灰绿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在花园里弥漫, 空间隐约呈现出扭曲的前兆。
……
燃烧了半夜之后, 篝火彻底熄灭, 烟雾早已消失不见,余烬也冷却下来,只剩下些许火星在冷灰色的木炭中央闪烁。
虽然已经关闭了闹钟,但拉妮娅的作息早已定格,因此六点一到,她就在湿冷的晨间空气里睁开了眼睛。
某种程度上,拉妮娅和机器之类的造物其实没有太多区别,她并不需要靠睡眠来缓解精神疲劳,在转化为灵能体质的现在,睡眠就只是贴近人类习惯的惯性行为而已。
空心树上比树下温度要更低,太阳升起没有多久,露水还没有蒸发殆尽,吹拂过的微风带着湿润的雾气。
拉妮娅花了点时间找回焦距,涣散的眼瞳重新恢复清明。
她没有急着抬起头,只是视线在广场上巡视了一圈。
篝火对面是阿提拉和夏洛克。这两个人并不相熟,因此彼此之间隔了几米距离,拉开了安全距离。
阿提拉单手支颐着脸侧,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亚麻灰的长发束成一束,松松地垂在肩上,些许发丝滑落,遮住了侧脸。
几米之外,夏洛克依旧是那身晚礼服没有换过,不过他整个人几乎被黑色的长毛埋了起来——他枕着一只巨大的雾狼,这只凶兽收敛了利爪和獠牙,趴在地上沉睡着,身躯将夏洛克环绕在内,狼尾搭在他身上,仿佛天然的毛皮被褥。
拉妮娅收回视线,不太情愿地呼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起来,虽然自己没有洗漱的必要,不过其他几个人应该并不是这样,出发之前最好先给他们留点时间收拾一下。
可拉妮娅现在不太想动,甚至有点困。
森林里的昼夜温差能达到二十度,更别提他们还直接在广场上凑合了一晚,换成个普通人现在大概应该手脚冰冷,四肢发麻,牙齿打颤,站起来都很难。
但拉妮娅现在觉得很暖和。
贴着自己的这具身体散发着蓬勃熨帖的热度,暖意透过风衣的布料传导过来,驱散了晨间的寒意。裹着毛毯在壁炉边烤火大概就是现在的感觉了。
拉妮娅懒洋洋地半阖着眼睛,有点想把脸埋得更深一点。
就连压在她身上的手臂也不显得沉重,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要是没有东西压着,光是晨风就能把她吹跑了,她可不希望自己是在湖里醒来的。
她枕在杰森胸前,耳朵正好贴着他心脏的位置,那颗器官在肌肉和骨骼下顽强不屈地跳动,震动胸骨,震动皮肤,震动拉妮娅的耳廓,有力地将血液泵送往全身,点燃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这样的姿势拉妮娅不太习惯,她动了动脑袋,想稍微抬起头,谁知她刚抬起眼睛,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了碎冰般的蓝绿色里。
“闹钟没响?”大概是刚醒,杰森声音还有点哑,嗓音听起来也不那么清晰,只有凉意比较明显。
拉妮娅抬了下下巴:“我干掉它了。你是怎么?”
杰森懒懒地“嗯”了声。
几秒之后,他完全清醒过来,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我不太擅长睡觉——”
随着清醒,昨晚的记忆也瞬间回笼,他忽然沉默下来,顿了顿:“嗯……呃……”
他还没组织出完整的句子,拉妮娅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推动,干脆单手撑着他的小腹,一弯腰,灵活地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杰森:“……”
他的小腹诚实地抽动了下。
不,不是现在。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拉妮娅站起身,随手把长发束起来,熹微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薄透的肌肤蒙在瘦削得能一手握住的肩胛上,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
几乎是他们这边刚有了动静,阿提拉就睁开了眼睛,那双冷蓝色的眼眸清明透彻,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苏醒,一旁夏洛克枕着的雾狼也睁开了猩红的眼眸,望向他们的方向,它的主人过了几秒同样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