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顺着望去。
他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被大家称为陈二麻子的男人其实是个相当年轻的青年,这家伙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样,像个街边的无赖。
而当他不笑后,身上的棱角就显露出来了。
而颇为严肃的陈二麻子正一脸警惕的行走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他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后,没入山林中那条偏僻隐秘的暗道。
这家伙要去干什么?
这条小道又将通往恶人谷何处?
林娴微微皱眉,一时间,过往的信息在她脑中一一掠过,她想起根本不存在的东市,想起了神秘的黑面具,想起失踪的路小佳,想起闪烁其词的司马烟。
而这些线索不断汇聚完善,却始终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拼图。林娴直觉告诉她,以往所有的困惑都能从陈二麻子的此行中获得答案。
但一股不详的预感也随之升起。她知道,一旦搅混进这滩浑水,她的生活就再不会和以往相同。
女人垂眸思索片刻。
兀自笑了声。
随即,她动身追了上去。
-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越发崎岖。
男人的身影已经隐没在深林中。绿荫之下,苍郁的树影遮天蔽日,看上去竟无路可走。
陈二麻子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做事细致入微,即使赶路途中也不忘处理掉行踪痕迹。若非林娴是野路子出身的行家,大概早就迷失在这片密林里。
每当荆无命认为前面是条走不通的死路时,林娴总能找出方法,从死路中开辟一条活路。
柳暗花明。
当冷光透过云层洒向地面,朦胧的云雾中,世间万物都染上一层缥缈之色。层叠的阴云下,林娴站在高处,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没想到这山谷中竟然还有个“山谷”。
建筑林立,错落有致。
无论是哪一栋独屋,其华美程度远超洛阳上好客栈的水准。如果说恶人谷从表面上就像个桃源,那么这里看上去就像桃源中的桃源。
荆无命静默,问:“这个地方你来过吗?”
林娴也跟着静默。
她当然没来过。
她怀疑恶人谷也没几个人还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陈二麻子擅轻功,”林娴分析,“要么是有人雇他来这里偷什么东西,要么他就是来这儿和人接头。”
“总之,先下去看看。”
荆无命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你在想什么?”
林娴没回答,她眼神略略放空,似乎还在整理思绪。半响,她开口:“我在想,大街上有人打起来了的时候,通常来讲旁观的群众总忍不住上前看戏。”
“吃瓜很有意思,但如果被赶来的捕快抓住,当作从犯处理那就麻烦了。”
荆无命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想凑热闹,又担心惹上麻烦?”
“一点麻烦算什么。”林娴叹口气,“比起来,我更担心血溅到我身上。”
男人不以为然:“这对你有影响么?”
“当然有啊。”
林娴转头看着他,眼中一片认真:“我见不得杀生。”
荆无命还想说什么,他却看见林娴的表情忽然变了。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动作一顿,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难得消失掉。
荆无命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然后他看到了眼前那个人。
应该说,那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个人。
面前那个男人,神情麻木,骨瘦如柴。红褐色的暗疮顺着皮肤蔓延,狰狞又可怖。
枯黄肮脏的头发稀稀疏疏地从头皮中散开,最让人震惊的是从那褴褛、甚至无法蔽体的衣袍中露出的肢体,他似乎全身都如尸体般开始腐烂,
像这种人,本该早就死了,可他却偏偏活着。
当看到林娴和荆无命两人时,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却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渴望,就连那原本蹒跚的步伐也忍不住跟着踉跄起来,几欲摔倒。
但他最终没有倒地,一双手扶住了他。
那是林娴的手。
“求求你……”
“你想要我救你?”女人居高临下地问,逆着光,她的表情没人能看清。
荆无命猜测林娴不会答应。她待人处事界限分明,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
那人身体颤抖。
热泪从合不上的眼眶中涌了出来,而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如看救命稻草。
“杀了我......”
“我、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他的喉咙如破损的风箱,像是拼尽力气吐出最后一口气,“给我个痛快......”
如果伸手救这个男人意味着麻烦缠身。
那么杀了他呢?
会不会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时至今日,死在林娴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最开始她还会从睡梦中惊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将起因动机和每一个细节在脑中翻来覆去盘出浆来,确信对方该死,确定自己没错。
但后来时间长了,她也麻了。
无关对错,人就是死了,就是她下的手,这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