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舟回到家,给王熠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的提示。又给周拓行打,对方也没接通。
一直到晚上9点左右,周拓行离开分局,照着未接记录给她打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
“阿飞呢?”
“我没事。”
紧跟着双双沉默下来。
何川舟回过神,率先说了句:“我知道你没事。”
周拓行慢悠悠地回道:“哦。”
何川舟今天听了太多次“哦”,第一次发现这个字蕴含的情绪是如此丰富,现下觉得这个回复多少有点复杂。
不等她品味,周拓行很快又说:“他今天早上说过去找你。怎么了?”
何川舟:“他已经走了,给我留了银行卡。很仓促,我觉得不对劲。”
周拓行语气认真起来,说:“你等等。”
他挂断电话,过了两分钟后又打回来。
“没人接。”周拓行说,“是不是去找他爸爸了?”
何川舟也不想渲染恐慌情绪,说不定王熠飞只是暂时失联,她冷静了下,平和地说:“可能吧,明天我去找王叔叔问问。”“我陪你一起去。”周拓行应该还站在路边,背景中听着有风声,他问,“几点?”
王熠飞的爸爸叫王高瞻,没入狱之前是一名财会。第二天早上,何川舟照着地址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街边支着的一张小桌子上吃饭。
泛着油花的桌面上摆了两屉小笼包,还有一碗豆浆跟一碗面。东西都是满着的,应该是刚坐下不久。
王高瞻见到何川舟,第一眼估计没认出来,只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又埋头吹散豆浆上的热气。
倒是跟他同桌吃饭的青年立马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迎接贵人似地招呼道:“哟,何警官呀?这么大早来这里吃早饭啊?这位是你的新同事?长挺帅的啊。”
这人大约三十多岁。
周拓行站在何川舟身后,不认识他,就没回答。何川舟用脚勾住桌面下的凳子腿往外一拉,在狭小的四方桌子边坐了下来,正对着王高瞻。
塑料凳长久使用,表面沾了一层灰黑色的污渍,周拓行看了眼,觉得自己站着过于显眼,还是在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何川舟微微撇了下头,问:“认识?”
“认识啊,这我老大哥!”郑显文嗦了口面条,头一直抬着,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目光多数放在王高瞻身上,嬉皮笑脸地道,“您也认识他?您今天不是来找我的?”
何川舟对他的出现有点意外,所以表情看着发冷,问:“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有段时间了。”郑显文还是笑,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热络地递过来,问:“抽不?”
周拓行离得近,直接帮他推了回去。郑显文古怪地瞅他一眼,顺势将烟盒放在桌角。
何川舟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郑显文伸手揽过王高瞻的肩膀,身体靠过去,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
王高瞻正在喝豆浆,削瘦的身形往边上一斜,手中的豆浆泼了些到衣服上,还有部分溅上他的脸。
他默默将碗放下,抬手擦干净嘴,没介意郑显文的干扰,转而去吃桌子中间的小笼包。
郑显文就着这没骨头似的慵懒姿势,熟稔地拍了拍王高瞻的肩头,介绍说:“我们住一块儿啊!他现在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俩一起吃饭,一起赚钱。何警官,不是你们说要面对未来的吗?我们现在就在生活。”
王高瞻吃饭很慢,是一种刻意的慢。他双手有点抖,夹不稳一个小笼包,所以是用筷子叉着,一口一口嚼碎了才往下吞。
他肩膀不宽厚,蓝白色的条纹短袖又过于宽大,罩在他身上,配着他半花白的头发与木然的表情,有种被岁月摧折过,毫无生气的苍凉。
何川舟一直看着他吃饭,过了许久才对郑显文说:“注意点,别再进去了。”
郑显文立马举起双手,立证自己清白:“瞧您说的,我是守法公民啊!之前是被人害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何川舟眼神里带了点危险的警告,说出的语气倒还是无波无澜的:“别让我盯上你。”
郑显文收回手,觍着脸笑了下,又把桌角的烟揣回兜里。
周拓行看着两人,虽然一个谈笑风生,另外一个平心静气,但很明显不大对盘。
何川舟没再理他,在王高瞻面前敲了敲,等他抬起头,问:“您还记得我吗?”
王高瞻像是没有魂一样,眼神很空,点了下头。
何川舟又问:“你知道王熠飞去哪儿了吗?他昨天有联系你吗?”
王高瞻用手捏起第二个包子,说:“没有。”
郑显文爱凑热闹,好奇地问:“谁啊?”
王高瞻吃了口,很慢地说:“我儿子。”
何川舟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分明是相似的轮廓,却无法将他跟记忆中的人结合起来。
王熠飞刚上初三的时候,何川舟跟周拓行陪他去监狱探望过一次王高瞻。
原因是王熠飞意外得知,王高瞻每月都给家里亲戚打一笔钱,让他们多帮忙照顾自己。不多,一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