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到底有什么狗屁区别?总之它们都戴在我的头发上了!折射着惨不忍睹的光辉!
介于她此时捧着狄利斯煮的抗感冒药,裹着狄利斯的枕头被子,公爵大人遭受如此耻辱后,依旧选择了默默忍受。
尽管她很想掀翻药碗和被子咆哮,但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灵活移动的手指——
狄利斯正坐在他宣称“只会用于最有趣的研究工作”的工作椅上,全神贯注地……织毛衣。
这货之前找来自己能找到的最暖和的东西,把伊莎贝拉裹成一只巨型棉花球后,又把球球滚到开了地暖的藏书室地板上,然后摸着下巴端详她片刻,最终决定——
为她织几件羊毛披肩。
因为“只考虑到版型的可爱程度,忽视了衣服的保暖程度是我的疏忽,应该开发几件不会让五岁儿童感冒的保暖织物”。
说干就干,对方立刻以投入新研究的劲头,从那叠胡乱堆在一起的杂物里翻出钩针与毛线团,画完草图后,就手指翻飞着投入工作。
你总不能对一个给你煮感冒药,还给你织毛衣的小家伙发脾气吧?
……尽管他把五彩色的王冠套在了你的头上。
公爵大人的心情,此时非常非常复杂。
机械师是大陆上手工作业最好的一批人。
据说他们拥有世界上最灵活的手指。
狄利斯能够用旧钟楼制造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用螺丝钉制造一只洁白的天鹅,用剩余的铁水和锡箔纸制造一顶小巧的公主王冠——
这一切都说明,他的手工作业一点都不差。
但是他懒于做饭,懒于剪头,懒于清理自己堆在一起的书籍——这一切的懒惰,总让伊莎贝拉产生一种错觉:也许狄利斯就是个手工差劲的机械师。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
被机械师们奉为神明的存在,拥有精灵般的手指——他正拿着钩针给伊莎贝拉的羊毛披肩打上花样,一颗颗细密的小玫瑰就这样被对方的针脚勾出。
狄利斯只是不擅长展现。
这个性格欠揍的家伙也许是一个人生活了太久,他太习惯让自己的一切变得轻佻了……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吗?
仔细想想,他把自己的钟楼建成一个童话世界,却坚持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里面;他把螺丝钉变成了洁白的天鹅,却把它当成恶作剧的道具吓唬自己的研究物;他明明能制作一枚精致的王冠,却非要染上乱七八糟的颜色……
狄利斯在做什么呢?
这位看似神秘,实则五岁的机械师在做什么呢?
卡斯蒂利亚公爵从未如此困惑。
她觉得,狄利斯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比大王子、国王、整个皇室、互相倾轧胶着的公会势力、帝国、整块大陆、她之前人生所经历过的一切——
有趣的,多得多。
她似乎可以花上很久的时间待在这。
她似乎可以花上很久的时间研究他。
与狄利斯相比,远在王都的过去似乎都变成了俗套的。
——这份好奇心,非常突兀地浮现在伊莎贝拉的脑海里。
“狄利斯……”
她低头注视着药汤,药汤里有自己头上乱七八糟王冠的倒影。
伊莎贝拉轻轻开口:“你在拒绝什么东西?”
对面的机械师在织毛衣,回答是一如既往的轻佻。
“拒绝?我不拒绝任何有趣的东西。咕咕,你拒绝在毛线披肩上绣玫瑰吗?刚才你没有反对我的设计草图,所以你的拒绝不作数。”
公爵大人:……
“嘿,你不能好好说话吗?”她清清嗓子,为自己升起的浓郁好奇心感到恼火,“狄利斯,我在认真地询问你。”
“我也在认真回答你,咕咕。”
狄利斯说,眼睛紧盯着来回移动的钩针:“我没有拒绝任何有趣的东西。”
伊莎贝拉回击:“哈,难道你觉得除我以外的人类都无趣吗?否则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才带回我一只人形研究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狄利斯就打断了:“是的。”
“……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只找到了你,一只具有价值的研究物。”
狄利斯放下钩针,捉起笔,修改了某个花样:“你知道,我曾经捡过多少的流浪儿,登上龙的飞行甲板,又有多少流浪儿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嚎啕大哭,惊恐昏迷的吗?”
“没有一个幼崽能接受自己位于离地几百米的高空,被一个眼睛五官都看不清的奇怪男人靠近,他们会在降落的第一时间逃走——当然,我会提供一些食物或金币,权作他们让我研究片刻的报酬。”
“只有你。那么多的样本里,只有你。”
狄利斯看向愣在棉花球里的伊莎贝拉,露出一个炫耀似的小表情。
“只有你接过我递来的手,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我牵到大陆的角落某处,看着龙变成钟楼,被我领了进来——难道你觉得,你自己还不够有趣吗,咕咕?”
“如果用概率学的角度判断你,咕咕,你是稀有的,珍贵的……”对方歪歪头,轻佻的眼神莫名闪过了什么,“1%的可能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