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空气中异样地安静了数秒。
银止川欲问什么样的理由,才会叫一个家族这样残忍地对待一个家族——
好歹有什么原因罢。
就像豢养猪羊,豢养的目的也是为了屠杀,但其中的原因就是为了填腹。
但显然王为良家中并不缺吃的,也没有得什么怪病,要食人肉去治愈。
那麼,花辞树一族,有什么异样的用途,值得王为良这样一代一代地蓄养下去?
“你确定是王府?”
思忖了片刻后,银止川还是觉得这个结论中有漏洞:“如果说,只是普通的奴隶而已,那么蓄养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是屠杀式地蓄奴,不可能不惊动朝廷,还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当你以为狼来偷走羊的时候,没有惊动猎犬。”
姬无恨说:“实际上有可能是狼与猎犬的合谋而已。”
银止川微微一震,抬起眼来:“你是说沉宴......”
姬无恨叹了口气。
“止川,我还有别的线索,只是尚未理清,待有一定依据了,再来同你说。”
银止川蹙起了眉头,但他还正欲再问下去,门上却响起了“笃笃”声。
暗室内的两人一顿,银止川与姬无恨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银止川问:
“怎么了?”
是老管家的声音:“七公子,到用饭的时辰了。西淮公子在等着您。”
“哦。”
银止川与姬无恨同时吁了一口气,姬无恨站起身,握起桌案上的斑驳古剑。
银止川问他:“怎么,不留下来用个饭再走么?”
姬无恨摇摇头:“我不能在星野之都停留太久。”
毕竟他那个弟弟是和他一样敏感的情报贩子,留的时间久了,即便是他,恐怕也会被找上门来。
“好罢。”
银止川叹了口气:“那我也不留你了。”
他先打开门,朝外走出去。而后姬无恨跟在身后,只那么轻轻一晃,人就已经消失不见,离开到了房梁上。
他看着银止川摆出那种一贯的吊儿郎当的笑,甚至还摇着轻扇,朝偏院的门口走过去。
那里有一个白袍的少年在等着他,眉目清秀,身形好像十分孱弱似的,只那么淡淡地站着,就能叫人看出来银止川对他有多么神魂颠倒。
姬无恨欲离开,但是就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又好像闻到了那股若有如无的馥郁香味——
这是他曾经跟随上京刺客,闻到过数次的。后来来星野之都,也在镇国公府外不远处的地方捡到了一张带有这个香味的巾帕。
姬无恨跟着空气中的味道慢慢朝西淮望过去,看着那人。
缓缓地,他蹙起了眉头。
......
“礼祭大典上有什么事么?”
与银止川并肩走着,西淮随口问道。
这里是很偏僻的一条巷道,是镇国公府中最少有人迹的一个地方了。
银止川和西淮早上分别,到现在没见,已快有五六个时辰。他捏着西淮下颌,左右看了看,笑说:“我看看,怎么好像瘦了似的?”
西淮轻轻挣开他,斥了一声:
“别闹。”
银止川却反过来抓着他手指亲了一下,又顺势在白衣人颈间嗅了嗅:
“西淮,你真香。”
西淮身体不由自主微微一僵,银止川却没有再接着探究下去,与少年人手牵着手吃饭去了。
银止川这个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在你进入他的心里之前,他是不会怎么注意你的,行事也毫无章法,只给你看他掩饰在外的那一层壳:放浪,风流,肆意。
但是你一旦进入他的心了,他就会好好地将你保存在一个珍贵的地方,认真收捡,全方位信任。任你在他的世界里四处闯荡。
因为在这世上,能叫他信任珍视的本也没多少人了。
傍晚的时候惊华宫里来了禁军,草草地将银府围了一圈,也算是对祭祀大典上的占卜结果做做样子。
——但这样子未免也做得太不走心,就那么百来号人,银止川觉得自己单枪匹马、再让他们一只手,都能从星野之都最这边儿逛到最那边儿去。
还是李斯年亲自带的队,银止川靠在府门口,冲他吹了个口哨,问要不要进来蹭个饭。
羽林军的李都统微微苦笑,顿了顿,说:“不了。”
“......还得去林昆他们府上......也得围一圈巡逻兵。”
而后便走了。
银止川看他那背影,总觉得有点落寞。
对不能出府了这件事,西淮倒没表现的很惊讶,只在吃饭的时候淡淡提起,问银止川:
“你准备怎么办?”
“嗯?”
银止川跟没事儿人似的:“能怎么办。要是老天非要我去当叛贼,把盛泱给亡了,那我也只能顺势而为嘛。”
“......”
“不过到时候两军对峙,跟沉宴碰上面了,可能还怪尴尬的。”
银止川摸了摸下巴,思忖了一番,道:“不过也没什么好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