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天山,便有人在山脚处接应,轩辕晦一行人换了马匹,一刻也不敢耽搁,往雅鲁克而去。
无边无际的山峦渐行渐远,马蹄下坚硬冻土被丰茂牧场取代,众人的心情也愈发雀跃起来。
“快看!”孙犼年纪最小,冲在最前面,充当斥候。
轩辕晦快马上前,一眼便瞥见远处约有数十人等候。这十余人均着回纥服饰,手中捧着几条五颜六色的彩布条。
“那是何物?”狻猊极小声地问身旁之人。
轩辕晦笑笑,“那是哈达,用波斯布裁剪而成,用来表达对来客之敬意。”
说罢,他便一抽马鞭,径直往前去了。
离那些人约有百米时,轩辕晦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身后的狻猊,快步向为首那人走去。
那回纥人大概三十上下年纪,一见轩辕晦便先俯首行礼,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道,“最尊敬的王子,你的雅鲁克等你许久了。”
轩辕晦也以回纥礼节行礼,用回纥语道:“多谢大人迎候,不知阁下大名?”
“小人阿故俊,可汗命我在此为王爷看守牧场。”
轩辕晦点头,“舅舅可还康健?”
“可汗是草原最矫健的雄鹰,自是康健得很,”阿故俊在前带路,“他常修书提及王子,对王爷极其思念。”
轩辕晦暗中打量他,见阿故俊并不似身居高位之人,不由心中暗忖,“先前在信中提及会盟一事,如今就算是拒了我,也不该让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面……”
“小王在肃州也时常牵念舅舅,”轩辕晦心念一转,“若不是朝廷法度,小王不得私离封地,不然定会亲至王庭拜谒。”
阿故俊还来不及答话,就有一骑前来,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几句,只见阿故俊面露异色,且惊且喜,看轩辕晦的神色愈发不同。
“王爷真是有大福气之人。”
轩辕晦对他一笑,心下却难免忐忑起来。
又奔驰百余里,就见远处经幡摇荡,守卫森严。
狻猊走马向前探看,紧蹙眉头,“王爷,那是?”
只见三百余名回纥骑士,均一身重甲,连脖颈处都罩以轻薄锁子甲,头盔上插着
鹰隼的翎毛。这些骑士各个面色肃然,与轩辕晦目光对视时不卑不亢,足见训练有素。
轩辕晦扫过他们身上的长刀、重弓,缓缓道:“回纥全具骑兵……骁勇善战,举世无双。看来,是有大人物来了。”
紧接着他翻身下马,整肃了衣装,跟着阿故俊向一象牙白营帐走去。
阿故俊停在帐外,低声用回纥语道:“小人阿故俊参见国师。”
回纥国师!
轩辕晦掩饰住心内澎湃,恭谨垂首,“小王轩辕晦见过国师。”
回纥尚佛,国师在境内地位尊崇,不仅百姓顶礼膜拜,就连可汗也对其礼让三分。
不过天竺的教义传至中土已改动颇多,这回纥的佛教与中原禅宗更大不相同,似乎是糅合了些远古时对天神山神的信奉,对轩辕晦来说,恐怕肖似巫术多于佛教。
帐内悄无声息,他二人便僵站着等。这中原的肃王年纪尚小,被如此慢待,不知会否按捺不住脾气,冒犯了国师……思及此处,阿故俊的额上已有细密汗珠,忙向轩辕晦看去,却见轩辕晦气定神闲,依旧恭恭敬敬地站着,并无半点愠色。
“请肃王入内。”
轩辕晦掀帐进去,按照旧时记忆,以回纥大礼拜下。
“以王爷之尊,何须如此多礼。”
轩辕晦不曾抬头,光凭声音也知此人年事已高,只道:“且不论小王算得上半个回纥人,理应以国师为尊;汉人中的圣人孟子曾云‘敬老慈幼’,国师既是小王长辈,不管如何敬重都是当得的。”
国师似乎叹了声,“也罢,礼数也尽了,王爷便坐罢。”
轩辕晦这才起身,颇有几分诧异地见一白发老者席地而坐,这老者未着袈、裟,而是件古怪素白长袍,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却让人不敢久视。
轩辕晦在他面前坐下后便一言不发,那老者更不多话,一时间帐内显出几分诡异的沉寂来。
“王爷所求为何?”国师开口了。
轩辕晦沉声道:“匡扶国祚,整顿乾坤。”
“真乃男儿之志。”国师语气淡淡。
知他不会轻易被打动,轩辕晦也不着急,“当然,目前小王所求不过是舅舅的援手。”
“哦?王爷为何笃定可汗会帮你?”
轩辕晦摇
头,“我并无把握,可总要试一试。”
他坐直身子,与国师对视。
一细看国师,轩辕晦不由得心中一抖,那双眼竟是铁灰之色,仿佛是业火焰心燃尽时的微茫。他本以为得道通灵之人,双目中应满含睿智,却不料面前这位国师的眼却是淡漠到了极致,也空洞到了极致。
仿佛这世上再无一物可瞒过他的眼,也再无一事可悬住他的心。
不知是不由自主还是趋利避害,轩辕晦电石火光间做了个决定——他沉默片刻,静静道:“如今小王势微,这些日子更是被逼得生机近无,细细算来,这世上除去舅舅与王妃外已是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