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晦的信笺内容倒是简单——皇帝驾崩了,速回。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邓氏竟还是如此心急地动手了。
从崔静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忍不住的并非邓演,而是邓翱。
疾驰了两个时辰,赵诩总算赶在城门紧闭前回了肃州。
轩辕晦面无表情地坐在倾盖堂正中,周遭零零散散地坐着些亲信,赵诩草草扫过去,仿佛窦立、章天问等人均在列。
见赵诩风尘仆仆地来了,轩辕晦显然眸子一亮,起身相迎,“王妃……”
离别五日,赵诩禁不住扫他一眼,见他不曾清减,心中也放下心来,“王爷安好。”
轩辕晦伸手去够他的手指,却被赵诩不动声色地躲开,瘪了瘪嘴,“赵司徒别来无恙。”
赵诩本还有些郁郁,见他这委屈模样,好笑之余,也不想再为儿女情长纠缠,便大方道:“托王爷的福,都还好。只是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免焦急。”
轩辕晦这才够到他的手指,甫一相触,就觉心中忽的一颤,可那也仅是一刹,随即便又安定下来,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的死讯也不再让人难以承受。
“皇帝既然已经驾崩,那么储位……”
轩辕晦冷笑:“听闻就在皇帝薨逝前三日,赵贵妃诞下一子,生下第二日便被立为太子,眼下洗三还未过,恐怕就要登临九五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诩挑眉,“哦,那我倒是要修书一封,恭贺一下我这堂妹。”
“无甚好恭喜的,”轩辕晦似是玩心大起,捏住赵诩的小指细细摩挲,“赵贵妃产后本就没有调养好,听闻皇帝归西,立时便大出血跟着去了,被封为孝悯太后。”
赵诩愣了愣,低声笑道:“是么,这么看于公于私,我都得跟着王爷继续守丧了。所以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邓太后又去做太皇太后,然后临朝听政?邓演辅政?”
“没错,她下了懿旨,封邓演做了成王,邓翱做了昭王,这两个均是亲王爵,邓翔仍是宣王,但是由郡王升为亲王,”轩辕晦勾起嘴角,“这还没完,邓观星封昭王世子,邓覆雨封宣王世子,邓乘风
额外封了个嗣王,嘉王”
赵诩有些讶异,“哦?我朝惯来以地名封爵,想不到邓氏封王却和谥号似的。嗯,我倒是有些明白了,邓演是看中了邓翔,继而相中了邓翻云,这才独独跳过他。”
轩辕晦目光有些无神,“这天到底还是来了,之前大肆打压残害我轩辕宗室,如今又大封诸邓,恐怕也就差那最后几步了。”
“邓演可受了九锡?”赵诩若有所思,“如今清流又是个什么反应,可有人进谏?”
“王妃此话问的极好,”章天问在下首插话,“自先帝去后,听闻翰林与太学早已十不存一,要么是挂冠求去,要么就被排挤出京,更有甚者如同先前撞死的那……”
他顿了顿,仿佛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就听轩辕晦沉声道:“陈苪文……”
三年过去,彼时之惨烈早已被大多数人忘怀,忘了曾有那么个七品小官喋血玉阶,忘了曾有那么多的阉人以身挡箭,忘了曾有那么多可杀不可辱的士人被廷杖致死,忘了曾有个默默无语的人虚与委蛇,最终保住了遗诏与起居注。
谁都可以忘,可他轩辕晦却不能忘,不敢忘,也永不会忘。
赵诩反扣住他手,“也就是说朝野上下都盼着他们行尧舜之举?”
“不错,”章天问不愧是崔静笏推荐来的人,丝毫没有旁人那种谦卑之感,“其实属下在想,邓太后……不,如今是太皇太后了,她是邓演的女儿,若是邓演登基,她便是公主,就算邓演死后,邓翔登基,她也不过是长公主,比起太皇太后的尊荣来,相差不知几何,她能甘心?”
轩辕晦冷笑,“邓党如今除去天子都是轻而易举,何况一个自己家的太后呢?这个邓太皇太后,和我那皇祖母可不一样,她到今日,全借姑姑父兄的势,自己可不见得有多大本事。现下,恐怕也已经是个傀儡了。”
赵诩见他面色阴沉,似有忧色,心中知晓他定是挂念独孤太妃,却不点破,只沉吟道:“最多两月,邓演定然有所动作。请王爷下令,我便立即准备军需,抽调壮丁。”
轩辕晦笑,“不必问我,你做主便是。”
赵诩仍是起身行了礼,“遵命。”
“我以为……”轩辕晦缓缓道
,“窦立,若是让你去义军,你多久可以立威扬名?”
赵诩打断他,“我说过张仁宝交给我处置,王爷没忘了吧?”
轩辕晦蹙眉,“虽不知你为何对这个造反头子如此上心,但你提过的事,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办的妥妥当当,人已经押来了,你知道去何处找他。”
那人便已经在枳棘处了,“谢王爷体恤。”
“你我之间,还用谈谢么?”轩辕晦按按眉心,这段日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和赵诩生了嫌隙,只觉说不出的疲惫。
赵诩有些不忍地看他,想起他这五年内,先后失去了父皇、二皇兄、皇祖母、大皇兄,如今又失去了三皇兄,不论恩怨,如何不算是血亲飘零殆尽?
在他找到合适的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