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温温发着清辉,谢兰霁被男子扶着下了马车,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诸位不必多礼。”
像是春风拂过池面,吹皱满池春水,在人心底留下圈圈涟漪。
“多谢殿下。”
随春生与众人一同起身,与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不同,她自始至终面上带着温笑,八风不动。
周围官员的议论声传到她耳中:“咱们大元民风含蓄,男女即便定过亲也少有同乘马车的,公主与小将军如今不仅同乘一车,还如此作态,这成何体统……”
“有何不可?总归都是定了亲的,不久便会完婚。”
“唉,说的也是……”
随春生面上仍旧维持着笑意,不甚在意地吩咐常玖与常守二人先行回府。
常玖到底是女子,心细许多,联想到三年前小将军订婚宴上发生的事,目光微闪,道:“大人,您没事吧?”
随春生敛着眼睫,微笑:“无事。”
话音刚落,三人便看见公主身边的男子忽然低下头,与公主说了些什么,他们听不清,却能瞧见两人姿态甚为亲密。
常玖与常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自家大人,常玖眼尖地看见,自家大人唇角的弧度僵了僵,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随大人。”
男子的声音盖下周围的议论,叫住随春生。
随春生指节微动,转过身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面上带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小将军有事?”
远远地,秦忱似乎也注意到她眼底的情绪,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如针尖遇麦芒,隐隐有几分火药味传出。
围观者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心底却都知晓这两人之间的龃龉。
秦忱是大将军的亲生独子,可大将军前些年述职信件中,夸得最多的竟是这位随大人。若只是这些,两人也不至于一见面火药味便这般浓。
据传闻,三年前秦小将军与长公主的订婚宴上,这位随大人无视秦小将军,竟满身戾气地冲到两人面前,一言不发地死死盯住谢兰霁。以至于长公主殿下被吓到,差些将这订婚宴给毁了,这才导致两人愈发不和谐。
另一边,谢兰霁听得旁人议论,也将目光移到了这位“随大人”身上。
她的事迹,谢兰霁早有耳闻,其实不止是她,大元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这位近来风头正盛的随遇安随大人。
她生于新旧党交替之际,那时大元才立,根基不稳,外有匈奴,内有前朝余党。后大元逐渐安定,她却在平虞之乱中受到牵连。
父母双亡时不过十六岁,之后又赶上大元与匈奴开战,便去参了军,短短四年便取得功绩无数,回京休养时也才堪堪二十岁。
后来因为她与秦忱订婚宴上的事,自请罪拒去一切官职。杳无音讯三年,一朝竟成为新科状元郎。
如今初入官场,二十三岁的年纪便已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家境贫寒,生于微末,却能取得如此成就,再加之其为人谦逊温和,朝中大臣对其评价颇高,平民百姓更是拿她当目标。
谢兰霁不知其为人到底如何,可三年前闯入订婚宴上的随大人,与“谦逊温和”几个字压根不沾边。
那日她闯入她的订婚宴,身上是自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戾气,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阴沉偏执,谢兰霁的确有被吓到。
好在随大人事后给出解释,她认错了人,所以才会那般鲁莽。
自那后,两人便再无交集,对她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三年前。
而如今,谢兰霁无言看去。
那人绯衣白面,气质温润随和,在一众官员中实在鹤立鸡群。即便面对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秦忱,气势上也丝毫不落下风,像是林间苍翠的青竹,清雅内敛透着丝丝韧劲。
谢兰霁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很快收回。
另一边,随春生听完他的话,点头笑道:“多谢小将军传话,大将军的话我收到了。”
秦忱神情不辨,仍旧看着她。
随春生看出他还有话要说,却没半分停留的意思,转身便走。
“等一下。”
秦忱果然开口叫住了她。
随春生停住脚步,露出一个假笑:“还有什么事劳烦小将军一并说了吧,小将军有被人围观的癖好,在下可没有。”
秦忱目光一冷,又隐忍下去。
“三年前……”秦忱目光落在随春生含笑的脸上,锐利的目光似要将她看穿:“你回过虞城。”
“小将军问这做什么?虞城是我家,我回去也是理所应当,小将军似乎管不着吧?”
“所以那日果然是你。”
随春生笑出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秦忱的目光复杂,咬牙低声:“不管是不是你,如今与她订亲的是我,即将与她成亲的也是我。”
“没成亲之前的事谁说的准呢。”
“你——”
“我怎么了?”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随春生唇边笑意彻底变冷,语气森然:“我可不像小将军,冒领功劳与她人订亲,还要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她的瞳孔被墨色覆盖,有那么一瞬,秦忱从中看见了一丝杀意。
她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