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拉长路上行人的影子,连带着青砖绿瓦也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公主府内,高大的梧桐树下,圆石桌上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热茶,桌边,身着长裙的女子手拿针线绣着什么,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这片宁寂。
“公主——”花朝快步走到谢兰霁身边,低声道:“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已经打听到了。”
她喘了口气,停下来:“随大人跪完一千青玉阶抗旨,引得陛下不满,虽同意收回圣旨,可也以‘冒失进宫’为由,罚了随大人三十大板,闭门思过一月。外边不少人都看见了,随大人被抬回去时,满身是血。”
谢兰霁无言放下针线,她倒也未曾想到,这个随遇安竟然这般不肯屈折,宁可去跪青玉阶也不与谢筝成婚。
“不过啊,我听说这随大人不肯娶公主是因为有心上人。”她说着,不太确定地看了眼自家公主,小声道:“这随大人的心上人不会是……”
谢兰霁瞥她一眼:“莫要胡言。”
花朝及时住口,一旁的霜序接过话道:“闭门思过一个月?那岂不是说,公主殿下的生辰礼宴随大人也去不了了?”
“啊,那真是可惜。”花朝不由感叹,经由先前春猎上随春生孤身一人纵马救公主一事,随春生在她这里的形象顿时光正伟大起来,眼下听说她不能来,还有几分可惜。
但很快,她的感叹便被霜序拧她的手打断,她惊叫出声,便瞧见霜序正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看公主。
谢兰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只是想到花朝口中说的心上人,心中情绪莫名有几分复杂。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拿过一旁未绣完的荷包,道:“日后府中莫要再提她。”
两人看着她手中绣的鸳鸯荷包,明智的住了嘴,公主殿下再过两个月便要与秦小将军成亲,这样的关头,的确不该再与外男有纠缠。
霜序将谢兰霁的话谨记在心,像是想到什么般,道:“对了殿下,我听闻这段时间秦小将军闲暇之余对婚礼的事□□事亲为。如今京城中不少人都在说,小将军那是真的将您捧在了心尖。”
“是啊是啊,京城中那些姑娘们可都羡慕死我们公主殿下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谢兰霁莫名觉得聒噪,借口打发走两人后,看着手中绣给秦忱的鸳鸯荷包,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但愿,真的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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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蔼蔼,凉风习习,随府的安宁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随府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常守与常玖用担架抬着一个血人满头大汗地跑进府中:“让开让开,都让开些!”
府中人闻声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让开路,却在瞧见担架上的血人时忍不住瞪大了眼。
一阵风吹过,血腥味扑面而来。
常玖瞄了眼几人惨白的脸,冷静开口:“备水,还有大人的衣裳,从库房中取些外伤药送到房里来。”
“是。”
丫鬟连忙应声下去做事,偌大的随府顿时忙碌起来。
常玖与常守将人一路抬到屋内,常守要帮着将随春生放在床上,一时却犯了难,随春生前有膝盖受损,后又被打了板子,无论怎样都必定要挨着一个痛处。
他有些不忍地咬了咬牙,正欲说话,常玖却快速从他手中接过随春生,在她臀部下方垫上软垫,随后将她平放于上。
“常守,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好。”常守下意识应和,却又在愣了一秒后犹豫道:“大人毕竟是男子,男女有别,这屁股上的伤……”
常玖不耐:“哪来这么些废话,我是医师你是医师?出去。”
木门“嘭”地一声在眼前合上,常守摸了摸鼻头,心想,你凶什么凶,男女授受不亲,我留下帮忙有什么错吗?
这般想着,他又后退两步站定,想到从前大人在战场受伤也是常玖帮着处理,一来二去该看的应该也都看了,男女之别倒也不算不上什么。
他安慰好自己,开始担心起自家大人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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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春生这一躺,躺了将近半个月。
屁股上的伤容易好,可膝盖处的伤却仍旧要养上一段时间。
半个月中,来她府上看望她的人寥寥无几,比之先前上门为她说亲时门庭若市的模样相差甚远,随春生却乐得自在,每日酿酒看书吹埙赏花,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只除了,外边时不时传的长公主生辰礼后与小将军成亲的事。
六月初,随春生正坐在轮椅上于树下酿酒,常守的声音隔着老远便传到了她这:“大人!宋大人带着宋姑娘来看你了!”
随春生闻言看去,便见泼猴似的常守身后跟了两人,一个是宋直,另一个则是他妹妹宋嫣然。
宋嫣然跟在宋直身后,瞧见她时,一双圆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又在触及她的目光时快速收回,羞涩地往宋直身后藏了藏,朝她露出浅笑。
随春生弯唇朝她点头示意,目光看向宋直,笑道:“如今我这府中能日日来看我的,也就只有宋兄了。”
宋直大步跨到她面前,往石凳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