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内宅,花厅。
杜诗兰生母林婉莹坐在主位上。
她身着暗红圆领吉服,头戴翟冠,通身皆是杜家主母派头。
杜诗音生母杜夫人在世时,一直当林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那时,杜夫人病重,府中别的女人都趁机争宠,只有林氏守在杜夫人榻前衣不解带地伺候,从不往杜启振跟前凑。
杜夫人很是感动,就连杜启振也忍不住高看她一眼,觉得她是个善良不争的好女人。
前世,杜诗音也深以为然,并真敬她如敬亲母。
可重来一回,杜诗音发现,林婉莹才是真正能忍能藏会算计的狠人!
父亲与母亲本就感情好,林婉莹留在母亲身边,被父亲看到的机会远多过旁人。
杜诗音眼底冷意一闪而逝,就是不知母亲的死,是否也与她有干系。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可想煞娘了!”
林婉莹浮夸地起身相迎,还故意拿帕子擦不存在的眼泪。
可杜诗音竟与她擦身而过,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姨娘何时被抬正的?我怎不知?”她慢条斯理道,“若没抬正,怎配称是我母亲?”
林婉莹脸色骤变,她不是一直把她当亲娘看待吗?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教她性情大变!
可即便怄得要死,林婉莹也不敢翻脸。
在杜家,路过的蚂蚁也知道,杜诗音是杜启振的心尖肉,现如今又成了端王妃,根本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是,是我僭越了。”林婉莹讪讪的,她安慰自己:反正人都出嫁了,以后眼不见为净,且忍这一时吧!
这时就听杜诗音又道:“我既回门,自要告知母亲。珊瑚——”
珊瑚早就得了吩咐,早早将杜夫人的牌位请了过来,又让人送上了一应祭拜用的香烛纸火。
杜诗音连一口茶都没喝,直接给杜夫人上香磕头。
一通祭祀行云流水般做罢,她就转头看向林婉莹:“姨娘愣着作甚?该不会忘了自己身份吧?在我娘面前,你不应该执妾礼吗?”
“什、什么?”饶是林婉莹再能忍,这会儿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虽然没杜家主母的名分,可自杜夫人去世后,杜启振再未娶正妻,还让她掌了部分中馈,这些年来,她在府中过得和当家主母是差不多的。
上来容易下去难,林婉莹当然也不愿意。
可杜诗音却神色越发冷凝坚定,她加重了语气,再次强调——
“我说,执妾礼!”
这下,就连伺候在花厅外的仆人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伸长了脖子看。
林婉莹面黑如锅底。
她虽没杜家主母的名分,可自杜夫人去世后,杜启振再未娶正妻,这些年来,她在府中过得和当家主母无异。
执妾礼,就是承认自己是个可通买卖的贱妾,那日后她如何在府中立足?
“夫人在时,最不喜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音音,我看还是算了吧。”林婉莹讪讪道。
“姨娘的意思是,人死如灯灭,人情便也随风散了是吗?”杜诗音唇角一勾,“父亲知道您这么随意吗?”
林婉莹神色闪了闪。
杜启振是决不允许有人对他亡妻不敬的。
而且,眼下这个时辰,杜启振也快回来了。要是被他撞见,她竟然因为杜夫人和杜诗音对上,绝对讨不了好!
“我心中最敬重夫人了,什么礼节都是对她的思念和缅怀,确实该执!”
她变脸极快,膝盖一软就跪倒在牌位前。
杜诗音的视线扫过她脸颊,发现她虽然面上柔顺,后槽牙却咬得紧绷。
呵呵,这牙可得省着点磨,往后还有的是要磨的时候呢。
杜诗兰则小心翼翼地偷看神情犀利的杜诗音,这样的长姐,实在让她感到陌生又心惊。
可就在她偷看的时候,杜诗音却忽然抬眸,正好将她的视线抓个正着。
杜诗兰吓了一跳,立刻将眼神瞟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杜诗音朝她莞尔一笑,温柔地招招手:“好妹妹,你别怕。无论你出身如何,你我都是血脉相连的好姐妹,明白吗?”
杜诗兰心里有点慌,但还是乖巧道:“明白。”
“真乖!”杜诗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头上摘下一枚通体血红的玉簪,直接插到杜诗兰的发髻上,“这个赏你了。”
杜诗兰还不知道杜诗音送了她什么簪子,笑着在那道谢。
可林婉莹一看,脸都白了。
“不行!大小姐,诗兰不过一介庶女,怎配用血玉簪呢?您还是收回去吧!”
杜诗兰一听血玉簪,也是脸色微变:“这确实太贵重了。”说着就要去摘。
杜诗音立刻摁住她的手,沉声道:“我说妹妹的礼仪怎么学得那么糟糕,原来根在姨娘身上!既是我赠妹妹的东西,她自有资格戴。用得着你一介婢妾咋呼聒噪?”
她语调还是温柔的,但姿态强硬,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林婉莹母女俩脸都白了。
这簪……可是有毒的啊!
当初杜启振亲自寻了一块好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