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天色渐暗。
屋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侍女躬身轻轻叩响房门,低声唤道:“花公子,您起身了吗?公主已在庭前备下宴席,特意命奴婢前来请公子前去用膳。”
花满楼绕过屏风,打开门道:“有劳姑娘带路。”
“公子请随奴婢来。”侍女福身行了一礼,提着宫灯轻移莲步,走在前方带路。
花满楼慢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穿过曲折蜿蜒的雕花走廊。
晚风轻斜,粼粼荡漾的水波之声自前方柔柔传来。
花满楼的耳朵敏锐的动了动,他已经闻到了湿润的水汽以及空气中淡淡飘来的花香。
“这宴可是设在湖心之上?”
“正是呢。”侍女笑语如铃,足下轻盈一转,从拱门穿梭而出。
拱门外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掩映在一片巍然矗立的假山丛石与幽静的花间水榭之中,道路尽头的湖心小亭此时已跃然入眼。
“阳城临靠南海,气候不比京城凉爽,天黑之后屋里稍显闷热,公主特意将晚膳摆在湖心亭上,于夜风和畅之中邀公子共享佳肴,亦是雅事。”
说着,侍女停下脚步。
此时夜色渐深,周围灯火通明。湖心亭前宫灯随着池塘吹来的晚风摇曳多姿,灯下流苏似彩带在空中飞舞,灯光如星,在夜色中更显出如梦如幻的美丽。
池中芙蕖出绿波,花香四溢。
宫灯柔和的光芒灯光柔柔的笼罩在一片茂盛的荷叶上,粉白色的芙蕖娇嫩的花瓣儿上几颗水珠随风来回滚动,惹来萤火绕花飞舞。
虽然目不能视,但轻嗅着空中醉人的芬芳,听着清风徐来、水波浪荡之声与萤火虫振翅时的细微动静,花满楼足以想象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是与他在百花小楼上倾听风雨之声截然不同的感受,然而却是同样的美好,让他的心情都如芙蕖般柔软起来。
“公主果然是个妙人。”
花满楼忍不住赞叹道,这宴设的甚好。
“公主就在湖心亭内等候公子。”侍女恭敬的将花满楼领至湖心亭前,再次屈膝行礼,“公子,请进。”
花满楼微微颌首,快步踏入湖中小亭内。
“久等了。”他在单凤对面入座。
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九盘菜,其中五盘海鲜,盘中鲍鱼鱼翅贝类海藻应有尽有,皆是由渔民下午新鲜打捞后送入公主府厨房的新鲜食材,又经由宫中御厨之手炮制成美食。余下四盘菜是两盘子色泽鲜艳的肉,两碟子下酒的冷菜。桌上的杯盘不多,但却极其丰盛,大多是在内陆极难品尝到的海城特色。
“不久,七童来得正是时候。”
单凤双手执起酒壶,壶口对准了桌上的琉璃酒杯,随着水声潺潺,酒香也随之飘散。她将其中一杯酒递给花满楼:“这是宫中深藏的竹叶香。这酒清冽甘甜,后劲绵长,七童你尝尝。”
花满楼执酒细细品尝,酒水入口,竹香逸散,清甜冷冽。吞入喉中后,一股热气自腹中回旋而起,后劲直冲大脑,瞬间神志骤然一清。
“果然是好酒!”这酒还有提神醒脑之效。
单凤笑道:“酒窖里还有两坛竹叶香,可惜我不喜酒也不懂酒,这酒在我手上有如明珠暗投,七童若是喜欢,回江南时一并带了去。”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花满楼应声道。
单凤眉间舒展,尽显柔色。
她喜欢直爽大气不与她见外的朋友。
酒过三盏,两人脸上皆已有了微醺之态。
亭内的侍女察言观色,灵巧的舀了羹汤呈于单凤与花满楼手边,又执起公筷将盘中的菜色夹入两人碗内,极尽周到。
做完这些,侍女沉默的退回角落里,低头躬身,宛如一道无声的影子。
“只喝酒易伤胃,”单凤热情的招呼着花满楼,朦胧的灯光下,她完美的侧脸有如池中的芙蕖般清丽脱俗,“七童,来尝尝府中御厨的拿手好菜。”
碗中沾了酱汁的海鲜在碗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花满楼盛情难却,执筷品尝了几口,但随即就放下了筷子。
“丹凤这酒是好酒,宴也是好宴。可惜……”
单凤眸光流转,便知他有话要说,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
花满楼叹道:“这公主府的守卫着实空虚了些。”
单凤何等聪慧,闻声勾唇笑道:“我倒是不知,七童竟如此担心我的安危。”
公主府内的暗卫与三千精兵对付江湖宵小不在话下,但在数十年前便已成名的江湖名宿面前,不堪一击。不论是南峨眉的掌门独孤一鹤,号称天下第一富豪的霍休或是富可敌国的关中阎铁珊皆不是区区三千精兵就能应付的人物。
也亏得花满楼此时并不知道霍休便是杀手组织青衣楼的楼主,不然只会忧心更重。
他原就是担心友人安危,才执意一路相送。
虽然路上风平浪静让他无用武之处,但也着实让花满楼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待单凤的身份传扬出去,这些仇敌未必愿意放过她。朝廷的庇护有时候颇为有用,但有时候却又如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