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女儿生病到亡故,钟家一直对孔家照拂有加,对此,孔庄和孔夫人对钟家都很是感激。
“贤侄,请堂中用茶。”钟羡见过礼后,孔夫人招呼他道。
钟羡忙道:“谢孔伯母盛情,钟羡此番前来,实则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孔家承钟夫人照拂颇多,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贤侄不必客套,直言便是。”孔夫人道。
钟羡道:“门外马车内,是雍国公张家的女儿,原镇北将军的儿媳,张竞华。她因举报夫家谋反有功,陛下赦她免于一死。张家在宫乱之夜被反军屠戮殆尽,她因避居城外的恩施观而逃过一劫。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今日路过无名山下,恰逢她投湖自尽,为我所救。她的丫鬟道观中姑子势利,不容她们主仆二人,我欲相救,却又不便将她带回府中。她有病在身,可否请孔夫人暂且收留她们主仆二人,待我回去禀过母亲,再做计较?”
“这……”听闻张竞华这般来历,孔夫人一时有些犹豫。她孔家一向家风清白,这又是反贼儿媳又是张家之后的,委实是让她忌惮。
钟羡见状,忙抱歉道:“是钟羡唐突了,既然孔伯母有难处,那钟羡另想办法吧。”说着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要告辞。
“你且等等。”孔夫人叫住他道,“容我看一下。”
她来到马车旁边,钟羡为她打开车门。
她往车中一瞧,但见一名哭红了双眼的丫鬟抱着一位素衣散发面色苍白的病弱女子缩在车厢中,一脸的茫然与无助。
她瞧着那似乎还在昏迷中的女子,不免想起了自己小女儿病重的样子,一时悲从心来,双眸微微湿润地对钟羡道:“恰我府中还有空房,你便将她们主仆留下吧。”
“孔伯母大仁大义,钟羡代她们主仆谢过了。”钟羡作揖道。
就这样,张竞华主仆住进了孔府。
当天深夜,因落水昏迷的张竞华悠悠醒来,见自己没死,不免要问裁云究竟是怎么回事。
裁云便将钟羡跳湖救她还将她送来此处的原委与她说了。
张竞华强撑着虚弱的病体起身,对裁云道:“我们不能住在这里。”
“为何呀小姐?恩施观的姑子势利眼,容不下我们,国公府也回不去了,我们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里?”裁云急道。
“我夫家是诛九族的反臣,母家一顶附逆的帽子扣在头上,是忠是奸还未有定论。我如此身份,一着不慎就会连累旁人。钟公子也好,孔家夫人也好,都是对我心存善意才会救我留我,我不能连累他们。裁云,你把我们的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向孔夫人道谢并辞行。”张竞华道。
“可是小姐,离开了这里,我们要去哪儿啊?”裁云忧心道,“我们身上也没什么盘缠了,你身子又这么不好,万一有个好歹,奴婢怎么办?”
张竞华看着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丫头,哀伤道:“其实你又何必来找我救我,我活着,也只能拖累你。你如今是自由身了,完全可以自己去奔前程啊。”
“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奴婢自幼跟着你,除了伺候你什么都不会,奔什么前程?你若离奴婢而去,那才是断了奴婢的前程。你别想再偷偷撇下奴婢一个人走,从现在开始,奴婢一天十二个时辰一步都不会离开你的。”裁云倔强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张竞华眸中泪光晶莹。
裁云红着眼眶道:“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个问题,小姐应当先问自己才是。”
正房里,孔庄却心事重重地还未睡着。
孔夫人在一旁自责道:“我当时只同情这女子的遭遇,未曾为我们尚在宫里的珍儿想一想,这都是我的错。”
孔庄道:“钟羡特意来托付于你,你也不好拒绝。唉,既然人已经住进来了,那就先帮她把病治好,然后,就让她离开吧。”
孔夫人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陛下不会因此而觉得我孔家同情反贼,苛待珍儿。”
次日,孔庄因要去上朝,天未亮就起身出门了,孔夫人送他。两人刚到院中,就见张竞华主仆站在那儿,丫鬟肩头还挎着个包袱。
见两人出来,那弱不禁风的女子带着丫鬟一同向他们跪下,行礼道:“多谢孔大人孔夫人收留之恩。”
“唉,不过是区区举手之劳,难当如此大礼,快快起来。”孔夫人见张竞华身形伶仃弱不胜衣,想起她夫家被诛,父母兄弟也尽皆被杀,独留她一个弱女子孤伶伶活在这世间,心生怜悯,亲自将她搀扶起来道。
“孔大人,孔夫人,我身体业已大好,不便在此久留,特来向二位辞行。”张竞华道。
“这……”孔夫人回头看向孔庄。
孔庄道:“我还要去上朝,此间事宜,都由夫人作主。”
孔夫人颔首。
孔庄离开后,孔夫人对张竞华道:“昨日我见你病势沉重,不过才过了一夜就大好了?不若在此多休养几日吧?”
张竞华摇头,道:“多谢孔夫人关怀,我身子真的无事了。”
“那,若你坚持要走,还请再稍待片刻。昨日是钟公子送你们来的,托我照拂你们。你既要走,也待我知会他一声可好?”孔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