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天下四派之一的荆山旧址,横亘在中州大陆上两千九百八十里的一道伤痕。四年来无人敢靠近这里,空间裂缝中吹出的罡气,分分钟便能化去一个大乘期高手的身体。曾经满地的人族和妖族的尸骨,四年后早已埋在了泥土之下开始腐烂。
这四年中,不是没有好奇心旺盛的修士来到这里,试图查探空间裂缝之下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他们便再也没能回来。即便是生命力最为旺盛的青草,也只能在裂缝十里之外,蚕食着尸体带来的营养生长。
若是有修士练就了一双可以看到地下的透视眼,便可看见这些野草的根部大多盘根交错,舒生长开去的草根牢牢地盘踞在白生生的头骨上,很难将他们分开。
那是四年前兽潮遗留下来的痕迹,被掩埋在地下的一段岁月。
“还真是让人怀念。”林宴和远眺着不远处的那一道黑色深渊。
因为许久未曾有人来过这里,野草生得比人还高。师兄妹二人跋涉在这一片荒原之中,因为担心高空忽然出现的罡风将二人卷入深渊,他们并没有选择御剑飞行。
“你消失的这些年,就从来没有想到回这里看看?”唐淑月停下脚步,估量了一下自己和空间裂缝之间的距离。
“回来又能看到什么呢?”林宴和一并停下了脚步,“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唐淑月当初用帝台棋保护的只有荆山本身,所以荆山附近那些原本附庸于荆山派的城镇村庄最终没能幸免。因为普通百姓大多群居,居所星星点点地坐落在平原之间,唐淑月当时无暇顾及他们的安危。
兽潮到来,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丝毫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普通百姓。即便他们能在第一波兽潮中幸免于难,也很难抵御事后因失手恼羞成怒的妖皇南芷,死的死逃的逃。被抓的人族作为俘虏被投入妖界,有的被当作奴隶驱使,有的被当做储备粮饲养。
逃走的人族消失在中州的荒林之中,再也不敢回来。
林宴和方才与唐淑月一路行来,途径无数破败的村庄。那些原本应该在荆山派庇佑之下安居乐业的百姓早就没了影踪,林宴和从前带着唐淑月上门光顾的店铺也人去楼空。罡风在高空呼啸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木门因为气压差在空中晃动,发出极刺耳且长的声响。
而更多的村庄已经被大火湮灭,妖族发起疯来是不留余地的,四年后只留下烧黑的断壁残垣。
“不是你的错。”林宴和忽然说。
“我知道,”唐淑月手从乾坤袋上拂过,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却不能不难过。”
“所以要报仇。”林宴和气息一下子阴沉下去,带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师父大仇未报,宗门中死去同门之仇未报,还有许许多多在战火中被无辜牵连死去的百姓。那些熟悉亲切的面庞,那些温和微笑的大家,眨眼便化作一抔黄土,在妖族的压迫之下灰飞烟灭。
“要让他们付出比我们当初惨烈百倍的代价,才能稍微发泄心头之恨。”
唐淑月吃惊回头,却看见林宴和正在对自己微笑,一如四年前的明朗阳光的少年。
棋盘从乾坤袋中滴溜溜飞出,上面还布着一盘未下完的棋。白棋已显出颓势,但黑棋也并未穷追猛打,正是当年青帝白帝的一局之弈。四年来它一直在被唐淑月所使用,两者之间也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从空间裂缝中吹出的罡风足以轻易割裂大乘期之人的身体,却半点不能伤害到这么一块木质棋盘。它在空间裂缝上转了一会儿,忽然间光芒大放。
黑白棋子飞向四面八方,原本被神器强行切割空间缩小的裂缝仿佛从长眠中惊醒,蠕动着开始挣扎,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
棋盘幻境中的阳光开始迅速褪去,大片大片的黑暗投射在荆山之上,沉默着站在山巅的弟子握紧了自己的剑。
“终于到了这一天。”黎昭仰头看着空中出现的大片大片黑暗,身前的弟子乌压压站了一片。
即便是不关心荆山派事务,宜川也不可能对这种事视若无睹。她抬头看着那片逐渐扩大的阴影,忽然觉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准备好了吗?”苏染肃容问道。
回答她的是少年少女坚决的眼神。当初在那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孩子,许多已经长大了。从原本只能挑着水桶救火的孩子变成了可以独自战斗的少年。
从前宗门的护山大阵,向来都是宗门之主亲手独自完成。化神是人间修真界力量的巅峰,已经能够做到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空间。何况荆山占地颇广,不到那个层次的修士,很难想像出要如何动用自己的力量覆盖两千九百八十里的山岭,为宗门弟子撑起一片天。
如今的荆山之主唐淑月没有这个能耐,所以必须借助同门的力量。
“五年之期虽然未到,但这四年来承蒙足下照顾。”唐淑月最后松开了手,切断了最后一丝荆山与帝台棋之间的联系。
一声尖利的长啸,荆山突兀地出现在空间裂缝之中。被罡风吹拂了三年多的土地失却了那股不断侵蚀的力量,荒原上从不止息的狂风停住了脚步,无数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地之所载,**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