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震怒,手下的人自然不敢再怠慢。
索性那女子还算配合,只哀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即郁郁寡欢而去。
庆忠公公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连人都不敢看,连声告退,跟在那闹事的小祖宗身后去了,生怕她又惹出什么麻烦。
一片冗长的寂静过后,不知是谁又起势了一声——
被打断的声乐重新扬起,人群也从方才的寂静重新沸腾起来,欢声笑语在四面八方翻涌,依然迎接着夏倚照的归来。
一切继续,仿若方才的小插曲不曾发生过。
金色的凤冠被擦拭后又小心翼翼地端上承盘,重新焕发光泽,精致的镂空雕刻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后位,流苏点缀,精妙绝伦,本应当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殊荣。
面前的男人容色沉缓,方才狂风骤雨的怒气转瞬即逝,望向夏倚照时眉目缓缓收敛,是她所熟悉的温柔和深沉。
“阿照。”他轻轻唤她,手中接过那顶凤冠,行至她面前,“朕……”
夏倚照忽而出声打断他,“陛下!”
眼看那顶凤冠就要戴上自己的头顶,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偏过头去,与那凤冠一步错落,便没有戴上。
她极力隐忍,神情还是有些恍然,“臣妾忽然有些不舒服,还是先行回宫罢。”
话毕,她便垂下眼眸,没让人看见她的表情,只用力地牵着身旁的小宋回,手指有些抖。
宋回也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绷紧了嘴角,圆乎的脸颊轻轻抖动了几下,下意识地攥起了拳头,却被夏倚照警告地捏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见她眉眼低垂着,张嘴欲言,但是想到平日里受过的训诫,最后也只跟她一样,将头低了下去,不再看面前的男人。
宋寒时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停顿了半晌后,才若无其事将手中的凤冠放了回去,“阿照若不想戴,那便不戴。”
他抬手在夏倚照的头上轻轻揉了一下,“方才掉在地上,想必沾了些灰尘,朕差人仔细清理。”
夏倚照不言,半晌才淡淡勾起嘴角,语气很轻,“若能清理,便是最好。”
男人眸光闪烁,似是听懂
了她的话,下意识扣紧了她的纤指,“阿照,方才……”
他想解释的,只是甫一开口,看到夏倚照闪躲避让的眼神,也知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便只是越发牵紧她,望向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
宋回也刚好抬起头看向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对,一大一小,四目对望,气氛竟是意外的凝固。
他们虽是亲父子,却从未见过面。
十年前,夏倚照动身去萧国时,宋寒时才登基不久,二人浓情蜜意,自是放纵了些,谁知刚到萧国,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好在长途的奔波并未伤及腹中孩子,胎稳后,她便修书一封给了远在宋国的宋寒时。
宋回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夏倚照料想父子二人会生分一些,却未想到会生分至此,彼此之间招呼都没有一个。
且宋回在与宋寒时对视片刻之后,竟然还有些不悦地将脸扭到一侧,弧度圆润的侧脸努力地散发着“我对你不太满意”的气息。
宋寒时眉头微蹙,眼眸中情绪凝结,看不出有什么喜怒。
夏倚照便松开了宋寒时的手,看向身旁的儿子,“宋回,先前你是怎么答应的?”
此时不是私下相处,那么多人在看,宋回又是当朝小太子,九岁的年纪也不能说是全然不谙世事,自然不好给宋寒时脸色看,落人话柄。
但宋回不会无缘无故闹脾气,想必是因为方才的闹剧不满,他们母子二人在异乡相依为命,宋回自小便要应对旁人的排挤,提防旁人的心计,心思敏感的同时又对自己人极其护短,但始终小孩子心性,倒也容易化解。
她话音落下,宋回脸上似有煎熬之色,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宋寒时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句,“父皇。”
宋寒时的眉眼这才松了下来,闪过一丝本能的柔和,“阿回。”
他打量着这个堪堪到他胸口的男孩,虽然才九岁,却以及比大多数同龄男童要高,眼睛漂亮又干净,却总是藏着警惕,看上去像个小大人,脸颊却是圆乎乎的,还有未褪干净的婴儿肥,白生生的,长得也好看,却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娘亲。
宋寒时眉目俊朗,棱角如锋,长了一副淑人君子的好皮相;夏倚照清秀婉
约,骨相英气,不是倾城绝艳的大美人,却明艳生辉。
宋回明显不像他们二人,像只被遗落的妖精幼崽,不过在人间吃胖了一些。
那娇憨又机灵的样子,倒是跟夏倚照如出一辙。
他的眉眼越发柔和了一些,朝他伸出手,“阿回,到朕这来。”
宋回有些犹豫,抿着嘴角看了看夏倚照,见母亲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将小小的手放进宋寒时的掌心里——
小小的一只小手,那么小,宋寒时却觉得像一座小山那样重。
忽而有个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男人的心头,他的眸色也缓缓深了下来,里面酝酿着复杂的情绪,直直看着面前的小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