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仿佛都沉浸在蜜罐子里,又或者是在酒窖,否则怎么会那般飘飘欲仙,让人难以忘怀?
除去那些美好的感受,他记得的便是对夏清河那突如其来的反感和戒备。
他厌恶他。
厌恶他用与自己相似的眼神看着很夏倚照,厌恶他总是追随夏倚照的身影,厌恶他们两个说话,厌恶他们两个对视……
尤其厌恶他和夏倚照身上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甚至厌恶他们拥有同一个姓氏。
所有的一切他都厌恶至极。
如若夏倚照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该有多好?
从每一寸皮肤到每一根发丝,全部都属于他一个人。
但他知道这种想法是病态的,不能够任其发展下去,如果不是夏清河,他不会懂得这种情绪,更加不会对夏倚照生出那样可怕的想法。
他努力克制自己,将她的深情隐藏一半,表现出一个夏倚照喜欢的模样。
他原本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一些东西没有让夏倚照看见,他想,这也算不上是欺骗,只是有所选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
宋寒时想,大概是十年前。
夏倚照迫不得已要去萧国做人质,他当然不会放手,他怎么可能让夏倚照去做这种事情?
宋寒时一边踉踉跄跄往竹林外面走,一边回想从前的事情。
他们的转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夏倚照要走。
她产生那样的念头时,宋寒时恨不得用锁链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知道一旦她下定决心,她一定会走,谁也拦不住她,可他不想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他们为此还有过争吵,宋寒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她走,而夏倚照却是下定了决心要为宋国做点什么,无法眼睁睁看着夏将军守护的一切陷落。
宋寒时那时候就已经起了要把她关在自己身边的心思,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百姓又如何,江山又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不能够那样做,他无法承受夏倚照失望的眼神。
于是他松口,答应了她。
也许这一次分别可以挽救他那扭曲的心态,只要夏倚照待在他的身边,时间一长,他只会越发加重执念,越发想要将她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不愿意让她与外界的任何一切接触。
到了那个时候,他和夏倚照才是到了真正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不是正常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他是个疯子。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离不开夏倚照了。
他想,她去别国做人质的这段时间,他要将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面对着春儿时,他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就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
他不会失控,行动完全是由自己控制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能够控制到精准,就算是有情绪的波动也很快就能收拾好,不会像面对着夏倚照时那样身不由己。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在春儿面前多么轻松,他完全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和在任何人面前都没什么区别,多好。
但还是发了疯地想念夏倚照。
想让她回来。
他真的是个疯子。
他手上带着血,踉踉跄跄地往寺庙的方向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脑子里面一直来回穿梭着夏清河的那一句:“她已经和萧屿在一起了。”
“她和萧屿在一起了。”
“萧屿对她很好,她以后会生活得很好,过得更好。”
他比自己对她更好,他们会过得很幸福。
夏倚照会忘了他,忘了以前的一切。
可能会想起来,会叹息一口气……但也仅此而已。
她想起自己是会用什么样的表情?
会不会也会有一点想念他?
他要被这些念头折磨得快疯掉。
他已经疯掉了,可夏倚照总是有本事能够让他更疯一些。
宋寒时忽然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寺庙门口,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有鲜红的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流出来。
那是夏清河的血,不是他的。
闻到那一阵恶心的味道,他只想干呕,可最后也只是瑟缩着跪在灵灯大师脚边。
他是全世界最卑微的尘埃,不值一提。
他终于尝到了那种痛苦的滋味,看着心上人与旁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听闻,就已经这般锥心蚀骨。
哪怕只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已经让他无地自容。
当初的夏倚照呢?
当初的夏倚照是什么样的感受?
当她知道自己与春儿过夜的消息,哪怕只是假的,可对于当时的夏倚照来说却真实得不像话,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断的疑问积压在他心中,让他越发痛苦折磨。
他跪在灵灯大师的脚边,呼吸已经凌乱到无法听清楚他的气息。
他随意扯住一片衣角,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
阵阵哀求之后,他只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无比悲悯的声音,“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