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主仆两个一起来了谢老爷的院子。
此时的颜渺五味杂陈,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些人的言语,似乎每一句都是真的,可每一句都在隔开她与爹爹的关系。
院子的门大开着,像是预料到她回来那般迎接着,走进去,还能听到李管家由远及近的宽慰声,紧跟着的是一声长长的中年男人的叹息。
那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无奈,有苦恼,有伤心,却独独没有后悔。
颜渺一进来就看到谢承脸色苍白靠在躺椅上,一个胳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旁边的李管家正在为他倒茶。
谢承今年也四十多岁了,一张面容爬上了不少皱纹头发也花白的许多,前段日子外出做生意,路上遇到了手持利刃的劫匪,不慎手臂上被砍了一道,那群匪徒又毒又狠,在兵器上抹了毒药,也幸好谢承命大遇上了平溪颜氏的车队,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谢老爷转头看到颜渺,竟是想用那受伤的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这动作可把李管家吓一跳。
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谢承既愤怒又无奈,只痛心疾首道:“你还知道回来!”
她和离的事,他这个当爹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
颜氏车队每年都会行商至京城,往往会听说许多京城中的言论趣事,荣安王世子与其原配夫人和离一事也在其中。
若非遇上平溪颜氏,谢承还不知道要被她蒙在鼓里多久!
谢承是个脾气大的,但这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也从来不乱发脾气,尤其是对待自己宠爱的女儿。
颜渺直直的跪在地上,鼻尖酸涩难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那般往下掉落,“爹爹,渺渺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
谢承急急的上前两步,扬起的巴掌半响也没能落下来,最后直直的打在自己腿上。
“你真是、你要气死你爹啊!”
在夫家过的不好,也不同家里说一声,每次都是一封问安的信件,真话掺杂着假话拿来糊弄他。
也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只想着让女儿嫁进高门不受轻慢,却忘了高门大户本就会看不起商户出身的她。
当初,就应该留她在永安招个上门女婿,也比被那些人伤害强。
谢承又想到什么,忽而自嘲一笑,瘫倒在椅子上,失意道:“也不是,我不是你亲爹,气死也就算了。”
“爹爹!你永远是颜渺的爹爹。”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得不确信几分,前厅的那些人,纵然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这也不能隔断她与谢承十几年的父女之情。
她心里,还是偏向谢老爷的。
谢承看着她,感叹道:“不枉我养你一场,你先起来。”
父女两个坐在桌前聊天,颜渺亲自斟茶。
李管家受谢承的命令,从宝盒里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要比平日佩戴的小一些,上面的图案是梅花,像是特意打来给小孩子玩的。
那枚玉佩玲珑剔透,品相更是极品中的极品,谢承把玉佩递给她。
“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这枚玉佩并非谢承拿走,而是颜渺幼时不喜,常常偷偷扔掉,最后竟阴差阳错留在了他这里。
“我不记得这枚玉佩。”
“你那时年幼,又生着病,不记得也正常。”
谢承把自己捡到她的事统统告诉了她。
十五年前,谢承的妻子病逝,他悲痛欲绝,想要随她而去,可家中生意还有几笔未曾交付,守着诚信便打算把余下的生意做完再去赴死。
他的妻子葬在雨雾山底,那里气候温和,人烟稀少,无族无宗之人死后都埋在那里,谢承与妻子相识于微末,两人感情很好,一起吃了不少苦,可妻子命薄,在苦尽甘来之时撒手人寰。
谢承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多次想要一死了之。
安葬仪式过后,他们乘船返回。
水波悠悠荡不动心死之人的眼眸。
直到谢承出神之际,他看见船身不远处有个娇小的身影紧紧抱着河上的一条破树枝在挣扎,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水流湍急,他原本求死的念头在这一刻全然化作扑向小女孩的力量。
被救上船的小姑娘,就是当年的颜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