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冬,新中国成立后的两个月,全国都沉浸在喜悦和沸腾里,从此有了一个更伟大的国家,不再是伪政权,也没有烧杀抢掠,不用在两党之间你来我往,一切都在朝蓬勃发展,祁衡毅与一群恢复好的伤员们坐在绿皮卡车的拖斗后边儿,他们是第一批伤员发回原籍待业,等解放军安排单位,刺喇喇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众人的脸,一路向北,天气也越来越冷,从昆明的单薄褂子一直到军用大袄,众人都无心斗嘴扯皮,轰隆隆的发动机把人的一切声音埋没,耳朵里常年回响着震天大炮,俨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大家伙,你挨我我靠你昏昏欲睡,行在破旧的公路上颠簸越来越严重,祁衡毅落寞的坐在卡车内,郁郁寡欢,但终久不用打仗这便是最好的,不知行了多少个日夜,少则一月有余,绿皮卡车停在沙城惠民路尽头那幢威严老旧的政府大楼前坪上停稳,祁涵已被安排进这座大楼的办公处工作,这座政府府邸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见证城里的一切兴衰荣辱,祁衡毅站起身,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格外显眼,祁涵眼含热泪的迎接二哥,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在这样的公共场所显现出亲人的亲密和喜悦,她的身份要求她克制,在政府的招待下,这一群伤员老兵在隔壁中山广场做了英雄报告,胸前的大红花和长长的条幅就是他们在战场上所有功勋了,每个人轮流讲一段关于战场上死里求生的事,祁衡毅如坐针毡,战场绝不像他们颂扬的那样虚幻和光荣,躲在枪林弹雨下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斗智斗勇的过程,死神会眷顾每一个人,他心底里生出不屑,台下都是些青年学生,好容易熬到报告结束,才从政府大楼里打原籍报告,好等政府安排工作,祁云霆一直躲在人群最末尾,一结束兄弟二人携手离开政府大楼,祁云霆早已收起原来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佝偻的背成了一个小老头,大太周绮年在抗战5年因为肺癌死了,三太梅兰带着小儿子与商管局那个高官私奔逃去香港,现如今只有二太和四太两个人作伴守着祁家,祁灵珠自从战争爆发便离开家,从此杳无音讯,此系后话,暂且不提。
整个沙城洋溢着红色革命打胜仗的喜悦,祁衡毅一身黄布军装,左臂衣袖空空荡荡,阔别多年香樟路上都是载歌载舞的青年男女,再也不是蝼蚁窝藏在门牌阁楼里边儿,警醒着街上的军人喝骂,一整排楼房上拉扯的横幅也在风里欢天喜地,锣鼓震天,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们结伴在街上奔跑,大喇叭广播站播放着红军长征的红色歌谣,纯正的普通话高昂的朗读着《毛主席语录》。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共产党辛劳为人民,共产党他一心救中国,他指给了人民解放的道路,他领导中国走向光明。。。。。。。”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这热闹的街巷里。
晚间,大家替祁衡毅在兴隆大饭店接风洗尘,独独少了黄橙子,祁衡毅强装兴奋,在酒桌上干了一杯又一杯,珍儿和安国强已经被安排在医院工作,给大家递了个眼神,便也附和着一齐灌了,小心翼翼的照顾他的情绪,并不敢多提关于橙子的事。
酒正浓,祁衡毅用一只手甩开袖子,几碗黄汤下肚,竟有点失态起来。
“这些年你们就都没见过黄橙子吗?她去哪儿了?也罢,我现在是个残废,谁会要我这个残废,你们大家都挺好的,过得也都挺好的,只有我从今往后都是一个残废,坐车还有残疾人专用座,哈哈哈,真是滑稽啊!替你们高兴,来干了这杯。”随即一屁股摊倒在布艺座椅上,正酣处,黄橙子一席青衣素面从门口进来,众人目瞪口呆,祁衡毅趴倒在餐桌上,胡言乱语,祁云霆赶忙挪了一个座位让给橙子,橙子朝诸位微笑致意。
“咋了?不认识我了?还是我今儿格外好看,这么盯着我,准是又怕我跑了,我可是天天都见着你们呢!祁衡毅,你不就是断了一条手臂吗?我被宫本挑断手筋脚筋的时候也还没酸到这程度。”橙子倒了一杯,一仰脖,悉数谈起各位的逸闻趣事。
“祁涵你和安若素两人就坦白算了,遮遮掩掩的,我都替你们藏得慌,迟早是要公开的。”
“你俩?”珍儿歪着头疑惑质问道。
“你俩好不痛快,连这么亲近的人都掖着,真没劲。”
“是你们没眼力见儿,我们早就正常交往了,自由恋爱的。”祁涵反唇道,净白面上做一个鬼脸,齐肩的短发服帖在脑后,有点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像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合时宜。
“还是这么小孩子气。”
橙子双手靠在餐桌边沿,一本正经的对众人道:“仔细听好咯,我有跟你们讲过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所以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门儿清,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比前面好过,你以为前面都是康庄大道,大家还是好好思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如果有想出国去深造的,尽量去深造,不要留在国内。”
“橙子真是糊涂了,好容易熬过了艰难日月,白又把着好日子抛了,去什么外国。”
“我话已至此,日后你们自然明白,你们还是多替自己考量考量,他我带走了,过两天给你们还回来,在这里我不宜久留。”
“他反正是你的,你一直留着他受用,别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