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听到她的回应，似乎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言薇，你的那盆花发芽了，就是那根秃杆，发芽了。”
她继续嗯了声，闭着眼睛小声说：“挺好的。”
“是挺好的，证明我的养花技术不错。”
“嗯……”
“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
“嗯……”
这场莫名其妙的通话持续了五个小时，直到起床后，言薇才发现光屏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她呆滞了几秒，冲到卫生间尝试着说了句：“李湛明，你还在吗？”
对面立刻发出回音，就像是这场对话从未终止过，“在啊。”
“你，你那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注意听。”她十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包里找到眼药水，给自己滴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也没什么事，不用多想，我就是告诉你那盆花发芽了。”李湛明的态度依旧随意，丝毫没有在意昨晚的事。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反叛军那边有动静了。那盆花……你不用那么着急，慢慢来。”
“没着急，就是想告诉你。”
言薇洗了把脸，静静望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寡淡的自己。眼皮微肿，双目无神，眼下有浓重的青黑。
她使劲眨了眨眼，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对一个机械人来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李湛明：“情绪模拟系统升级完就自动开启了，我也还在适应。”
言薇感到不可思议：“居然真的能模拟出人类的情感吗，真是不得了的进步。”
相比她内心的震撼，李湛明对此反而显得有些困扰：“我也觉得奇怪，很难适应，目前我还不能理解所有情绪。”
“没关系，这可是人工智能发展的一大步，假如这个系统靠谱的话，你会慢慢适应的。人类小孩在刚出生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难过，寻找自我意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言薇的注意力被李湛明转移了，心情顿时轻松不少，温声道：“在此期间，我很乐意给你一些经验指导，如果你也乐意的话。”
“当然，”李湛明似乎笑了，“求之不得。”
闻言，她也不禁笑了笑。
难得的周末，言薇不用赶着去上班，于是慢吞吞地散步到医院食堂。却没想到会在食堂碰到意料之外的人。
拥挤的排队人群里，陈瑜转头也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大声问：“要买什么？”
言薇连忙跑过去，说了要买的东西，随后把钱转给他。
五分钟后，陈瑜终于从食堂里挤出来，吐了口气，瞬间感到呼吸无比顺畅。他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安静走神的言薇，蓬松的长发胡乱散在脑后，本就小的一张脸似乎变得更瘦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杏色风衣，看上去似乎很冷。
“你母亲住院了？”陈瑜走过去，把早餐递给她。
言薇接过来，感激地道了声谢，难掩疲惫地说：“对，病情恶化了。”
陈瑜默然，想到了同在住院治疗的沈林夕，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陈先生会来挤食堂。”言薇先转移了话题，带着强撑的轻松笑道。
他也笑着说：“你叫我陈瑜就好。工作太忙，实在没精力给小夕做早餐，别人做的我又不放心，这种时候，还是医院食堂安全一点。”
“确实。”言薇赞同地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轻轻地说，“不知道这种时候要持续多久。”
两人并肩沉默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先一步动身离开，也没有开启下一个话题，连欲言又止也都默契地哽在喉咙里。
最终，还是陈瑜先开了口：“言薇，我的父亲上个月去世了。”
她一愣，“抱歉……”
陈瑜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眼睛里，认真道：“我不知道反叛军有没有去找过你，但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
“除了反叛军，还有人想要那些东西？”她也抬头，皱着眉看向陈瑜。
“没有人会不想要。”
陈瑜看了她一眼，抬步道：“边走边说吧。”
清晨的医院还算安静，赶向住院楼的人往往行色匆匆。
“那个东西，联盟也没有吗？”她问。
陈瑜给了她确凿的答案：“没有，就连我父亲本人也没有。当年他因病离开联盟，A005的主机被扣留在那里，表面上看联盟似乎拥有他的控制权，但其实没有人能对他下达绝对指令。”
还真就像李湛明自己说的那样，他帮联盟做事纯粹是因为没事干。
“你是不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就连创造者本人都没有造物的控制权。”
言薇诚实地点了点头。
陈瑜：“因为他和一个人做了个交易，用A005换一条命。”
“和谁？”
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言树，”他说，“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