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蔓又来到了静思院,轻轻扣了扣江晏书房的门。得到许可之后,她迈步走进去。来江晏的书房也不是一次两次,这回手上没端点东西还有些不习惯。
屋内杨铁也在,站在江晏身侧,似乎在等着江晏完成什么文书。
“竹姐跟我说了孙先生六十岁寿辰的事。”叶蔓开门见山,“我就不方便去了,来跟你说一声。”
江晏停下手上的事,抬眼看向叶蔓:“为何?”
叶蔓抿了下唇,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先生一生清名、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我如今的身份……”
叶蔓其实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没想到真正开口的时候还是没能完全说出来。从叶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到现在寄人篱下没有自由,她以为自己心态平和,已然能够淡然接受,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先生六十寿辰,同门都要前往的。”江晏声音平淡,似乎没什么情绪。
“我不去了。”叶蔓不想再解释,只是重复道。
江晏将墨笔搁置在一边,快速过了一边桌案上已经写好的报呈,动作姿态有条不紊地折好、封入信函,然后交给身旁的杨铁。
杨铁接过来收好,向后退了半步,静静候着。
“你现在身份如何尚且不论,”江晏开口,“只说如你所知,孙先生是会因门第出身或是权势地位,而对人有所偏见的吗?”
叶蔓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江晏是对的。孙老先生的学堂里很多都是高门贵族的少爷小姐,但这老头脾气一向随心,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她当时身份也算尊贵,连不少同窗的父亲见了她都态度亲善,但孙老头罚她的时候却从不手软。
叶蔓的沉默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江晏继续道:“况且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叶蔓听到这句,一颗心突兀地快速跳起来。出事之后,她还从没有在外人面前正视过这个问题。
“你是孙先生的学生,仅此而已。”江晏声音沉静但有力量,好像一声温和的钟鼓之声撞在叶蔓心头。
叶蔓心下有些茫然,她看向江晏,对方却已从书案上拿了一份新的文书正在浏览,似乎刚刚那句话不过随口而言,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日与我一道去吧,孙先生在生辰日见了他最调皮的学生,定是开怀的。”江晏竹笔蘸墨,流畅落下。
叶蔓“嗯”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莫名的情绪,但又理不真切,头脑乱糟糟地离开了静思院。
“看叶小姐的样子,她是真的不太想去见孙老先生。”等叶蔓确定已经离开,杨铁开口道。
“她总待在江府也烦,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地想要溜出去。”江晏淡淡说道。
“为何不告诉叶小姐,大人已提前向孙先生去信问过此事,先生确实是不介意的。”信是杨铁前几天去给孙先生送的。老先生当场看了信,哈哈笑了几声,随即便挥毫给了回信。随性洒脱,一点架子都没有。
江晏没有应杨铁这句话,只是道:“将东西给秦将军送去。”
杨铁得令点头,不再多言。
另一边,叶蔓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她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不习惯会说人话的江晏。
江晏在她面前,要么就是莫名其妙、根本参不透的样子,要么就是臭脸一张、敬而远之的样子。今日他不仅没有给自己使脸色,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排解了自己的一点混乱思绪,实属罕见。
叶蔓怀揣着这个想法度过了两天,孙老先生寿辰那日,她和江晏共乘一辆马车前往老先生住宅。马车抵达之后,江晏和叶蔓二人一起下车,小厮范奇从车后取出一个古朴精美的长盒子。叶蔓脑袋“哄”的一声——她忘记给老先生准备生辰贺礼了!
孙老先生的住宅和学堂只隔了一道院墙。一行人从大门进入,老先生的住宅并非繁复的府邸,只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落,所以没留给叶蔓多少时间来想个合理的借口。
老先生的身形已经出现,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以及一副感染力极强的笑容。孙先生现在已经不再教书,整日赏花作画好不快活,看着比叶蔓在学堂时似乎精神了很多。
叶蔓偷偷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好了,就说自己准备的贺礼忘了带,回头让人送过来。
“老师福寿满门,文德双鑫,学生恭贺先生诞辰。”一旁的江晏率先开了口,随后让范奇将贺礼奉上,继续道,“这是我和叶蔓二人为先生准备的一点心意,祝先生文自闲适,身自凭风。”
说罢看了叶蔓一眼。
叶蔓立刻接上:“逢诞日,庆良辰,学生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孙先生哈哈一笑,让人接过二人的贺礼,然后对叶蔓说道:“你怎么一副拘谨模样啊,我记得你往日里可活泼得狠,姑娘大了,知道收敛了?”
叶蔓堆了个笑脸,“恬不知耻”回道:“我一直是知礼守礼的,先生怕是记错人,把哪个调皮捣蛋的学生记成我了。”
孙先生又笑,“一点没变,一点没变哪。”
叶蔓又和孙先生闲叙几句,本想回头跟江晏道一声谢,但一转身看到唐锦心和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