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楼二楼有个还算大的露天外台,就在方剑程定的雅间下面,下面的人言笑晏晏,闲话和八卦也都传到楼上。
“听说平阳长公主薨了。”
“她在嘉定那地方待了十几年了,承蒙皇上圣心仁慈,允她安然养老。”
“今年科举,有几位考生着实才貌双全,你们可见得了吗?”
“诶诶,听说秦大将军给江大人说了一门亲事,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哦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
声音飘上来,叶蔓有些茫然地分过去几分注意力,又听了几句之后才理解八卦的具体含义。
秦将军给江晏说亲。
叶蔓将视线挪回来,想想也对。江晏今年已快要二十岁,同龄人大多早有家室,他因着三年从军耽搁了,眼下回京,终身大事是该安排上。
“本以为是江大人的伯父来牵线,没想到倒是秦帅,哈哈。”
“秦帅马上骁勇,下了战场居然还干得红娘的事,真是能武能文。”
“定是和秦夫人一起凑的这对姻缘,这对贤伉俪自己婚姻幸福,便喜好做这牵红线的事。”
“要不说他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呢!”
叶蔓听着也笑笑,秦将军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喜好倒是独特,又是喜欢诗词字画,又是喜欢做月老红娘。
“前些时日江大人一掷万金买了叶家小姐,还有人讹传他对叶小姐有情意呢。”
“那只怕确是谣传了,江大人现在什么身份,节节高升,哪能跟一个罪臣之女牵连到一起。”
“大抵是昔日同窗,拉把手罢了。”
叶蔓本来高高兴兴吃瓜的神情悠然顿住,面上不知道该报以什么神色。
她又想起前些时日江晏在亭台对自己说的话,还想起马车上他略带失落的“你不记得了”。
“小姐。”云瑶小心翼翼扯了扯叶蔓的袖子。
“他们也没有说错,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天下哪有不许人说话的道理。”叶蔓微微笑道。只是她倒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给江晏的名声添上不清不白的灰点,只叹人言可畏。
“想必江大人请你入府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闲言碎语。”旁边的方剑程也听到那些话,开解叶蔓道,“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这便说明他并不介意。”
还是方剑程会安慰人,叶蔓听了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最后自嘲笑笑,“我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叶小姐一直在江府,可有想过以后如何吗?”方剑程调转了话题问道,随即立刻补充道,“若是有所冒犯,叶小姐直言无妨。”
楼下的送佛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经过,热闹也一并跟着过去。
以后。叶蔓没有想过以后。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好像自从离开学堂之后,日子都追着赶着一样地往前推她。很快父亲就病倒了,很快家里就出事了,很快叶家就没了,快到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她现在只求偶尔能收到哥哥的来信,偶尔能听得叶青叶娴安然无恙的消息,才能在一天天的琐碎中找出盼头来。
叶蔓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些疲惫和无奈。她大概是不能一直留在江府的,江晏成婚之后更是如此。
“走一遭看一遭吧。”叶蔓缓缓道。若是无止境地想下去,她怕是要直接从这三楼一跃而下。
“走走走,哪里来的脏东西,走远点!”楼下街角突然传来呵斥声,叶蔓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两三个小孩子在乞食。
小孩子都穿的破破烂烂的,现在已经入夏,他们身上还是那一身带着污渍的厚重衣服,大约是没有其他衣服可穿,或者是夜里寒凉,不得不用衣服当做被子。
“怎么这里会有小孩子乞讨?”云瑶不解问道。
即使是太平盛世,也免不了有家破人亡、年成歉收或是其他原因导致的人丁流离,只是望京乃是皇城脚下,按理说不该有流民过来的。
达官贵人心善,方圆几里之内见不得穷人,便全都赶到接近外城区的地方去了。[1]
“许是趁着今日送佛,跟着一并过来的。送佛队伍的人大多佛心慈悲,必定不忍心责骂轰打小孩子。”方剑程解释道。
楼下的小孩子吃食没要到,却被人狠狠推搡在地上,本来就褴褛的衣衫又被撕开一条口子。但小孩却没有哭,只是立刻站起来,去向另外的人伸手索要。
姿态娴熟,定是习惯了。
他们或许已经知道朝哪个方向倒下能摔得轻些,用哪个部位着地消肿会快一点,什么打扮的人容易心软,什么面相的人虽然凶狠但却大方……
“外城区不少这样的小孩子,大部分都是没了家,亲戚也不顾上,便溜达在街上讨口饭吃。”方剑程视线朝下瞧着,语气中带了几分悲悯。
“天子脚下怎的随随便便就会没了家?”叶蔓下意识问道。随即立刻明白过来。
正因为是在天子脚下才会随随便便就没了家,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有家里突然遭难的,有出身来路不明的,有父母地位悬殊最终被撇下的。人间的苦难纷纷种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