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夜里还没散去的清凉,混着点点阳光的热量,坐在门口也没有先前那么冷,清水村正在苏醒的过程中。
李翠昨晚又被折腾一次,这会儿起来腰都有点酸,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她抬头撩起窗帘往外面看一眼,撇嘴:“生个没把儿紧张个锤子,一家子都围到转。”
搞不懂这叶家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叶清康没理她,利落穿好衣服,拉开门跟他们招呼:“你们这么早就去啊?”
“对,早去早回嘛,再等会儿路上太阳多大。”刘箐不想跟他说话,叶清安倒是没事儿人一样回应,仿佛前面说要分家的人不是他:“哥你有啥子要带的不?”
看着憨厚得很。
“算了,我不用。”叶清康摇头,他现在能带啥?身上就那么四块五毛钱,撒个尿都得省着撒自家地。
叶嫣意外,深深看她爸一眼,有种第一次认识人的惊艳感。
以及,感慨血缘。
她上辈子能在职场拼杀出来,主要就得益于她那深沉的心机,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大大咧咧没心眼,实则心里一肚子计谋。
她这种人就不适合深交,所以一辈子除了家人都没什么能交心的好友,叶嫣一直以为自己这种性格是受她是个孤儿这件事情的影响,没想到居然还是有根儿的?
她妈喜欢吃鱼,她也喜欢,她爸瞧着是个有心机的,她也是。
果然,血缘啊~这种东西连带着基因,都是有传承的。
“早饭在桌子上,我们都吃了,你们吃了把碗洗了放在桌子上,我来收。”叶嫣她奶奶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说。
叶清康看了眼那桌上的稀饭,又看看那被拉起来的厨房门,视线落在家门口的三人身上,叶清安起来把椅子让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拉过来坐下,眼珠子还是在刘箐跟孩子身上。
瞧着喜欢得紧。
他不动声色走到井边压水洗漱,或许,有个女儿也是一样?
这俩老的,好像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
叶清康的这点子心思没人知道,因为从镇上去县城的第一辆客车到了。
叶嫣她奶奶赶紧扶着二儿媳站起来,叶清安把车招停下,又转回来扶抱着孩子的刘箐,两人上车也忙忙慌慌的。
“路上注意安全哦!”车子都开始动了,她奶奶还在外面叮嘱。
“好,妈你不要站在路中间,回去了。”刘箐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回头应答。
叶清安在前面给钱,去县城的路远,一个人要一块钱,他们两个人,两块。
“我刚问售票员,车子只到车站,到政府还要走两三公里,到时候我们坐三轮车去。”叶清安把钱收好,塞进裤兜里:“然后再去医院检查,有余钱就把那个手术做了。”
刘箐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什么手术,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腾一下就红了,水汪汪的眼睛瞪他一眼。
第一班车车上的人不多,直到到清水村上面那个镇上,才又上来不少工人,都是去厂里上班的。
车子里热闹起来,人们吵吵嚷嚷,上上下下,叶嫣睁着眼睛没有一点困意。
“大姐,你坐这儿嘛。”他们的位置边上过来一个大姐,大姐年纪有点大,面容瞧着也有点红,叶清安便主动把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怕这人站着站着,直接晕了。
“谢谢。”那大姐可能人都没看清楚是谁,喘着粗气便坐下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刘箐看一眼,一边关心,一边不动声色把叶嫣往窗户那边挪了挪,怕传染。
“就是有点,我回城就是去医院的。”坐在椅子上,大姐有所缓和,这才看向刘箐,注意到她怀里还有个小孩儿,瞬间不好意思,一下子把脸扭到另一边:“妹子你拿个通风的帕子把娃娃鼻子遮到起呢,车上不通风,病毒多。”
“哎,好。”刘箐再注意卫生,有些不明白的东西她还是不清楚,也不晓得帕子有没有用。
叶清安把她那条丝巾叠了叠,递过去:“盖上嘛。”
两口子都怕出问题。
那大姐才注意到立在自己面前的叶清安,恍然:“谢谢你的位置了,小伙子。”
“没得事。”叶清安心里担心,也没表现出来,早知道就不让座,但现在叫人重新起来把位置给他那不可能,他也不想惹事,只能心里憋着,告诫自己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事。
大姐可能晕得厉害,没有心思继续聊天,安静下来。
车子里的人跟挤在一起的沙丁鱼一样,随着惯性晃晃悠悠不知道过去多久,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车子终于转弯,进了车站,缓缓停下。
九零年的县城是老旧的县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敞的街道,它小小的,但仔细看里面五光十色,五花八门。
连路边行走的女郎都摩登得很,短吊带,小皮裙,红艳艳的口红,一头蓬松的卷发用发箍做造型,夸张的耳环耀眼夺目,十厘米的细高跟踩得虎虎生风。
男同志们也不遑多让,皮夹克,皮带,锃亮的红色棕色白色黑色皮鞋,烫着一头卷毛,有的还与女郎一般逮着耳坠,腰下面夹着一个皮包,各个都走出上海滩大佬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