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和祁燕的到来,代表着朝廷派来了新人接手所有事务,那么交接各类事项就成了重中之重,府衙内经过白赫曦的一番肃清,如今几乎没有惫懒之徒,见到朝廷来人,自然更不敢怠慢。
这有句老话,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如今各个战战兢兢,唯恐祁燕的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好在祁燕到了之后,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治理水患之上,她自小便喜欢研究水利,看得东西也多,正愁在京中无处施展,便被女帝一纸诏书送到了江城。
“如今兴修的堤坝,是出自殿下的手笔?”
穆思柔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是。”
祁燕内心并不认可这样的规划,在此处建堤,疏通的作用并不大,开挖沟渠才是泄洪的最好办法。
“可从未听说殿下还懂水利之说?可是有能人帮衬?”她继续发问。
“是。”穆思柔微微一愣,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江沐风在府衙之中的地位略显微妙,嫡长主殿下对他颇为认可,但其余之人有大半对他的印象都不过是一个被高凌夕困于密室的娈宠而已。
“本官能见一见吗?”祁燕皱起了眉,她想和这人当面聊聊。
若是直接否认了对方的想法,会拂了白赫曦的脸面,她虽然不谙谄媚之道,但也晓得这样做无疑是自己找死。
倒不如用自己所学说服对方,才算得上名正言顺。
此事穆思柔自然是做不了主,两人合计之后,决定上请白赫曦,同时让嫡长主亲自做个见证。
白赫曦听闻这件事之后,没觉得有多惊讶。
楚翎已经告知了她祁燕是这方面的专家,有自己的看法很正常,而这人能够不用母皇的诰命压江沐风,逼对方改变想法,虽然多半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但也算得上是讲道理的人。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学术辩论了。
地点便设在府衙的正厅,待到众人都坐定之后,祁燕有些微微讶异。
她没想到那人会是一个男子,而且还坐在轮椅之上。
江沐风此时有些紧张,他的所学都是触类旁通自己摸索出来的,而用在实际中的大多也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模拟得出的结论,比起祁燕,他所能说的东西太少了。
他下意识地求助般看向了白赫曦。
白赫曦作为公证人,自然是不能明面上表示支持哪一方的,这两人无论谁占了上风,于江城而言都是全新的开始,因此她只能朝着江沐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
“江城地势较低,因此若遇连日大雨,便会导致城中积水无法排出,从城内开挖沟渠,泄洪于周围,这才是水患治理最为有效之法。”祁燕率先开口,从她观察来看,城内积水是导致涝灾最直接的原因,因此就该疏通源泉。
江沐风稳了稳心神,手心发凉,声音也有些许颤抖,但还是开口反驳道:“周围山势较高,城中虽有积水,但若是只有雨水,城中河流足以承载,江城之所以会遭水患,更是因为三里之外有一峡谷,水流湍急,到了汛期更甚,从那处而来的水汇入城外河中,未经阻拦又入城内,才会导致大水。”
他握紧了拳头,继续说道;“所以,疏浚虽有用,却并非治根之法。”
祁燕倒是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但依旧皱着眉道:“你在峡中设堤,却只用矮堤,若是山水较大,又如何解决?”
“矮堤是为了一能泄洪,二来阻水,三来不至于让城中至七八月份时河流枯竭。”江沐风将手中捏了许久的图纸递给了身旁的穆思柔,“大人可看。”
虽然并未用专门的笔法,潦草的字迹和示意让祁燕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看清,是她从未在书和典籍中看到过的方法。
“水利乃是大事,用这些虚妄的法子并不可行,下官依旧认为,开挖沟渠,疏浚河道才是治患最为稳妥的途径。”
祁燕还是认定自己原来的方法,于她而言,书本之外的东西终归都是不可靠的。
如此僵局,氛围便有些凝滞了,白赫曦也知道,江沐风的方法有效,却也冒险,祁燕的方法无功无过,虽然能保江城或许几日的安宁,但若是水量再度激增,也是防不住涝灾的。
“诸位如何看呢?”
现场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她便也把选择权交出了一部分。
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问题没有问的必要。
除了楚翎之外,其余人纷纷表态,认为祁燕方法可行,这本就是江城历年来治理水患的方法,白赫曦此番匆忙划定江沐风所改的法子早就让她们觉得惴惴不安,如今正巧来了位祁大人能替她们揽下拂逆嫡长主的罪名,当然要趁机下个台阶。
而同时,祁燕是她们未来的顶头上司,白赫曦即将回返京城,祁燕的对立面又不过是个手无权利的男子,这样的抉择,根本就不需要过多思考。
眼看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饶是江沐风早就已经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也不免觉得四面楚歌,没一会就红了眼眶。
白赫曦有些无奈,但若是她说话了,难免有施压的意思。
就在她思索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暂时停下这个话题的时候,穆思柔的声音却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