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后宅不过一个李氏,就算翻江倒海,又怎抵得过他侯门后院那几位遗孀难缠,这丫头小小年纪,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她的气度和见解这般清明,却又如此睚眦必报?
沈澈正好奇的思忖间,江赭收起脸上的寂寥,突然道:“还有一事,需小侯爷帮我。”
“姌姌尽管提。”
江赭见他答得痛快,便也直爽道:“姌姌需要去侯府借宿一晚。”
马车的车轮压过城南主道的青石板路,一路顺畅平坦,偏在此时轧过了类似于硬石般的东西,惹的车身一颠,向江赭所在的方向倾去。
沈澈整个身子毫无防备的前倾,呼着热气的薄唇就要碰到对方积雪般柔软的脖颈,他慌乱中抬臂撑住江赭身后的车箱,阻止了自己继续向前倾轧的身体。
还好马车速度不快,在经过那处颠簸后,车身迅速平稳下来。
可沈澈却还在方才的紧张中保持着撑臂的姿势,而此时的江赭却缩在被他臂肘撑出的一方天地中,艰难的抬起眸子,朝他勾唇笑道:“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一晚,想必于小侯爷来说不是难事。若是为难,我与明月也可去客栈将就一晚。”
她不着粉黛的面容娇柔剔透,自始至终的恬淡从容,将此刻局促不安的沈澈,衬的更加面红耳赤。
他猛地缩回手臂,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他方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江赭说要去客栈将就一晚,才知方才入耳的,并不是自己的臆想。
于是忙允道:“当然不是难事!客栈人多眼杂,姑娘家多有不便,不如扮成我府小厮,随我混入,不会有人发现。”
江赭感激的向他点了点头,今晚她是不能回江宅的,若是回了,岂不等于告诉李氏,她的计划落败。
自己便不能将计就计了。
而淮阳城中的客栈老板大都与爹爹相识,江赭也不敢确保自己会不会被认出。
如今最保险的法子,便是去沈府躲一晚,沈澈既能保障自己的安全,又能不被父亲江淮知晓,也不至于打乱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她也要让江梦在外头呆一晚,只有这样,李氏才会出宅去寻,而江梦夜不归宿之事,李氏自然不敢告之江淮,毕竟,那龌龊的算盘本是要打在江赭身上的。
只有让李若兰背着江淮出了江宅的大门,月黑风高,江赭才会有下手的机会。
这场辛苦等来的闹剧,她怎会舍得让江梦以反省而告终?
定要鱼死网破,才出的了这口恶气。
……
沈澈与江赭寻了处不起眼的茶楼,等到夜色初上时,才乘马车回了沈府。
其后不过百米处,紧随了另外一辆马车,在沈澈的马车驶停在沈府门前后,那辆马车便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也停了下来。
巷子昏暗,马车车帘撩起,隐约得见新月柔晖下朦胧的半张清颜,幽暗的眸光停留在沈澈身后的一名小厮身上,凝望片刻后,手中的车帘被他愤怒地甩下,狭小的车厢内重归黑暗。
叶清远没有看错,沈澈身后的那名小厮,分明就是江赭,那双只在他胯.下娇嗔的眉眼,此刻却跟在别的男人身后言笑晏晏。
她不是向来恪守妇道遵规守矩吗?怎的如今还未出阁便能乔装混入外男府邸?
叶清远强压着这份岩浆般喷薄欲出的怒火,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可越是压抑,对沈澈的妒忌越是剧烈,在逼仄的车厢内被无限放大,殆尽了自己最后的那份冷静。
……
此刻伫立在沈澈宅院门前的江赭却犯了难。
因沈澈方才说道,沈府婢女甚多,已没有多余空房,今晚只能将就在他沈澈的寝院之中。
淮阳侯府六进六出,宅中以南北主街为隔,分东西两苑,各有宅院若干,以亭台廊榭相连。
西苑住了沈家六房遗孀,东苑则为书、膳、库、祠以及宅中下人居所。
江赭并不知,自沈澈父兄故去,他母亲又以守贞为由入了庵,搬出了沈宅,这府中的空房没有百间,也有九十。
而沈澈却大言不惭道这沈府没有空房,就连跟在他身旁的阿妄闻之也在心中连连作嘲,却只能佯装点头,默不作声。
眼看沈澈就要随自己入寝,江赭突然转身,朝他躬身作礼道:“那今晚就多谢小侯爷收留了。”
遂拽着明月进了屋,反手掩上了屋门,将欲言又止的沈澈留在了屋外。
既然“没有空房”,那便去睡马厩吧,她才不信这诺大的侯府连间客房都没有,休想趁机打她主意。
沈澈没想到这丫头鸠占鹊巢的动作太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挡在了门外。
刚要敲门理论,院外小厮来传道:“侯爷,府外有人递了帖子。”
沈澈正纳闷儿着刚要接过,那小厮却收回了手,小心翼翼道:“是给江姑娘的~”
这就有些挑衅了,在他淮阳侯府中,给江赭递帖子?!
沈澈刚要发作,江赭闻之打开房门,好奇的从那小厮手中接过拜帖,只扫了一眼,面色便暗沉下来。
手中的拜帖被沈澈一把夺过,只见素白的纸笺上落了两行清秀字迹:“南巷中,等汝至子时,若不至,则明日淮阳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