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寺放斋也算是杭城的一大盛事,人络绎不绝,陆远之生怕被人群冲散,一直紧紧握住柳常念的手。
“陆大哥,我想如厕。”
柳常念低着头,一直原地跺着小碎步,显然他快憋不住了。
陆远之向一旁的僧侣打听了东司具体位置,便带着柳常念前往。
青莲寺是杭城第一大寺,放在整个大宋也是数一数二,其院内东司更是豪华至极。
柳常念独自入内,陆远之在小路旁等候,见着后进去的人都已出来,担心柳常念出事,陆远之急忙入内。
逛了一圈未见人影,陆远之便出了东司沿着另一条小径搜寻,却见在柳常念张头望脑地在一间禅房前。
“你怎么在这。”
“嘘~我刚刚如厕时却听见一旁有人在自言自语,我一听是在念诗,一时好奇,我便跟来了。”
“什么诗?”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然后他还说姚郎,我便好奇。”
陆远之一听姚郎便直觉不简单,但未经他人同意随意进入他人房间实非君子之道,便准备牵着柳常念的手离去。
“二位在此可是有事?”
陆远之抬眼看去是一个笑脸盈盈的年轻和尚,此时柳常念拽了拽陆远之的衣袖低声道:“就是他。”
陆远之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看了眼落了锁的房门道:“孩子贪玩,不小心走散了,正闹脾气呢,不知师傅法号?”
“在下法号了无,若是无事,我便送施主离开此处。”
陆远之却是不为所动,只问道:“了无师傅,这可是你的房间?”
“是在下房间,可有不妥?”
“不知这锁头底下两句诗词是何人所刻啊?”
只见了无的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常态说道:“我这寺庙平日里游客众多,许是香客们留下的吧。你知道的有不少贪玩的娃娃。”
说完还看了眼柳常念,柳常念正欲说什么却被陆远之拉至身后,“那劳烦小师傅为我带路。”
“跟我来。”
陆远之牵着柳常念跟在了无身后,直至走到堂前,二人与了无辞别。
柳常念见了无走远,便气呼呼开口道:“他说我贪玩,你怎么不让我说,他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和你现在查得有关。”
“你啊,一个人就这么追上去,万一对方有贼心,你一个孩子可如何是好?”
“哼。你刚刚对他说谎了,整天把君子之道挂嘴边,现今可算背信弃义?‘诚实守信,崇德也一’,‘言不信者行不果’‘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些都是圣人言,都是君子道。”
陆远之一时语塞,他突然觉得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不仅自身感悟非凡,还得能教导他人感悟,教学亦相同,看来不是谁都能成为一个好夫子的。
他为什么说谎,这是个好问题,孩童赤诚,一是一,二是二,此时身边人的言传身教更显珍贵。
既教导做人需诚信,自己却是做不到,那是否意味着撒谎是合理化的。
可生活中何来处处诚信,哪怕上门做客的一句多谢款待,其真、诚含量又有多少,这一切他陆远之归结为阅历、成长。
可这一切又该如何向孩子解释,归结为“礼”,还是敷衍一句“长大你就懂了”,这些对于较真的陆远之来说似乎无解。
“你说得没错,但我一时不知如何向你解释,我为撒谎感到抱歉,但生活中总会有些善意的谎言,我无法说它的合理性,但他又有存在的必要。”
陆远之推崇君子,但他觉得真君子应是心里有杆秤,不是死板,无思想的是书,不是人。
看着似懂非懂的柳常念,陆远之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声且郑重道:“虽然很不想说,但我还是得告诉你,这些你长大了就懂了。”
柳常念似乎被绕晕了,只点点头,孩童的心思纯净,不一会看见不远处的糖葫芦,便被吸引走了注意力,陆远之见状哑然失笑,“他到底在纠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