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摁下了发送键，随即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边十分嘈杂。傅灵不用想也知道，大约又是什么中年男人的饭局
父亲没有先对自己说，反而是对着其他人大喊道：
“安静点，我要和我女儿讲电话了。”
这句话之后，交谈的声音没有变小，反而是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傅灵将手机搁在一边，还是难防电话那边的说话声，就这么钻进耳朵里。
“老傅啊，什么宝贝女儿，怎么都不和我们打个招呼。”
“听说你女儿学历史的吧，我有几个问题想考考她，怎么样？”
“你拉倒吧，你还考人家，人家是东陵大学的，嗝，高材生，知不知道？”
“安静点安静点，”父亲似乎并没有为这些话而声音，反而是笑着说道，“我去外面打。”
好不容易等到电话那边安静了，傅灵才将电话贴回耳朵上，重新“喂”了一声。
“你在干嘛，最近忙不忙？”
“还好，实习生没什么忙的。”
“你在那实习有没有工资的？”
傅灵扁扁嘴，“有。”
电话那头好像来了精神，“有多少啊？你不是还要租房？够不够啊？”
平常人听见这段对话，大约都会以为，是什么操心的老父亲，担忧自己出远门的女儿钱不过花。但是傅灵，一听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反问道：
“不够你给我吗？”
父亲哈哈地笑起来，好像这句话是什么天大的玩笑，听过就忘了，完全不需要当真。
“那你现在都有工资了，是不是该孝敬父母一点？”
话终于说到这里，傅灵松了口气，不用再虚以委蛇地寒暄了。
“你要多少？”
“说什么钱的，我们要看的，是你的孝心。你的孝心有多少，就给多少。”
“给了你我就没钱吃饭了。”傅灵冷言道。
这也是实话。不过在父亲眼里，这句话已经和“大逆不道”挂上钩。
“你怎么都听不懂呢？我是找你要钱吗？我要的是你的孝心，和爱心。”
“没有就是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
就在傅灵以为，可以挂了电话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啊，你真是的。你说你跑到那么远，干这种连钱都没有的工作，是为了什么？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在我们这种家庭，供你读书已经很不错了。快毕业了，在家考公务员不好吗？你现在做这种，如果家里需要你，你不要连一毛钱都给不出来——”
傅灵懒得再听这些没用的话，直接摁下红色的按钮，然后给父亲转账0.1元后，就把手机关机了。
之前傅灵碰巧拿了三千奖学金，告诉家人的第二天，就被告知有了奖学金就不需要生活费了，傅灵也愣是靠这三千块过了整个学期。
这也成为父亲在饭桌上，夸奖自己的谈资。
傅灵也不是没有抱怨过。为什么别人可以肆意地出门聚餐、外出旅游，而自己只能计较着，将一天的饭钱控制在十块钱？
后来傅灵也不想了，毕竟，有学上就不错了。
这时，刚发出去的帖子，已经有了回复。傅灵一看，乐了，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LZ，别管这么多，勇敢的人先享受□□......不，先享受世界，冲冲冲。”
“不是，LZ你的资料简介写的不是东陵大学吗？这还普通，凡尔赛？”
“要我说，别管什么海不海王的，都什么年代了，谁海谁还不知道呢？我支持LZ马上冲！”
“我有一个疑问，什么是体育生身材？[让我看看]”
“蹲一个‘在一起了’，别逼我求你。”
虽然评论里大多数都是鼓励的话，傅灵看着开心，但仍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又在下面，跟帖回复道：
“其实，要是能被学长喜欢，还是很开心的。不过，我也没怎么被人喜欢过，不知道要给什么反应比较合适。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万一把上面那种‘开心’当成喜欢，可能也不太好？学长还是很好的，不想让他误会。”
评论很快就回来了，这是一个眼熟的ID，在傅灵那个当室友替身的帖子里，傅灵就见过，ID是一朵向日葵。
“人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就像吃东西，你总要尝几口，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X的，你不喜欢，那你试探人家干什么？”
傅灵心里一颤。
在“补习”结束的时候多此一举拉黑别人，重逢后又小心翼翼地不想在温玉成面前丢脸，连丢个工牌都战战兢兢。现在又故意试探，得了想要的结果，却又自己先躲起来......
傅灵想到自己每得到一个面试机会时，那种站在门前却恨不得离开的恐惧。
或许现在也是这样。
既然有机会来敲门，那就不妨出门看看吧。
这样想着，傅灵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傅灵睁开昏昏沉沉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门的那边，又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