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来,长安城内可热闹了。
先是刑部尚书之子考中状元,可上门祝贺的人还未将门槛踏破,宫内便传出华瑛公主看上状元郎的消息。这下长安城可炸开了锅,不仅达官贵人,连市井百姓也议论纷纷,甚至为此开了赌场,赌当今圣上到底是惜才,还是爱女。
在驸马不准入朝为官的大梁——惜才和爱女,是一个冲突。
起初刑部尚书安穆倒还坐得稳,毕竟后宫中有皇后帮他吹耳边风。岂料华瑛公主来了个一哭二闹不吃饭,圣上心烦得不行,却又不舍得打,只能暂且松口安抚住。
一听这消息,安穆哪还坐得住?那是连夜直奔御书房,恳请圣上打消念头。这皇帝倒是好商量,乐呵呵地笑眯了眼,说会考虑考虑。
可他前脚刚到家,那赐婚的圣旨后脚就到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流程是走得飞快。
这不,已然入夜,街头巷井的老百姓仍兴致勃勃讨论白天那空前浩大的婚礼。
“其实也算是美事一桩,虽说仕途是断了,但能尚公主,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人家本来就锦衣玉食的好吗?这婚事我可不看好,迟早得和离他们。”
“对,那安家公子看身段气质就不是纨绔子弟,而华瑛公主却娇纵任性,可别像了恪敏公主,婚后不过一月余,公主府内的面首能凑两桌麻将……”
对于这些八卦谈资,茶余饭饱后的老百姓们是十分津津乐道,并赋予情绪形象,以此显得立体悲壮。但作为正主,从状元郎摇身一变成驸马爷的安载初倒没觉得自己有多悲惨。
微笑着将宾客送走,然后搓热两手,揉了揉因酒意而涨红发烫的脸,看了眼天上圆月,他稳健地朝府内走去。
长长的回廊,青卉远远瞧见驸马爷——一身红色华服,如绸缎般的墨发用玉冠束起,只余鬓角处垂下两揪,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甚是飘逸洒脱。
更别提他走近后,还朝她作了个揖,又啪一声打开扇子,噙着盈盈笑意问她道:“姑娘,我可以进去了?”
这般温润如玉,可不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吗?青卉望着那俊秀的脸,心中感慨公主是没白闹这一场,面上却不显。她福了福身,“驸马爷,公主已经入睡。”
“入睡?”安载初摇着扇子,往里头张望,室内摆设无一不透露着华贵,连燃着的花烛都细细雕了纹理,只是这公主——
他蹙眉,未免太不顾忌形象了,凤冠霞帔已经取下,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另一只还抓着糕点?
老实说,这是出乎他意料,毕竟要死要活嫁给他的公主就这样跟他见面吗?但仔细一想,却也符合传闻中她娇纵的性子。
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正要进去,青卉伸手拦住:“驸马爷先去东厢房休息,奴婢们会照顾——”
“无妨。”
安载初收起扇子,几步走到她身边,非常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盯着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的公主研究。
青卉立在一边,望着这略显古怪的画面,心下一横,还是叫醒公主为妙。这绝不是她有意怠慢驸马爷,诶,她家公主哪都好,就是有起床气,一旦是非正常醒来,绝对会发脾气。
“公主。”她蹲下身子,拉着华瑛的衣袖,小声喊着。
华瑛睡梦中嘤咛一声,却是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这方向正好朝着安载初,于是他抬手,制止了青卉的叫醒行为。
青卉暗道糟糕,瞧这情形还不如不叫呢。她眼睁睁看着驸马爷扬眉,十分惊奇地瞅着公主,内心有些挣扎,但最后还是默默退到一旁。
安载初不得不承认,华瑛的模样是出乎他意料的,本以为刁蛮任性的人长年累月下来,脸上多多少少会带一点戾气。可她一张小脸圆乎乎的,婴儿肥还未褪去,额头上因她方才趴着的缘故,现在还红着,于是显得特别娇憨。
光是看着就傻乎乎的,别说欺负人了,平时不被人捏着脸“欺负”就算好了的。
所以是被宠坏了的公主?
放下杯子,他若有所思望着她,随后伸出食指试探性地在那肉乎乎的脸蛋上点了下,别说,触手滑腻,还挺软。
华瑛睡梦中有所感,不满地咂咂嘴,挥着那抓了糕点的手抗议。
安载初笑笑,其实对于这段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扼腕可惜的婚姻,他是不抗拒的,虽然起初是有那么一丁点难受。
可是能怎么办?圣命难违。何况就算躲过这一劫,父辈们也还是会为他安排另一桩婚事,所以没差了。
瞥一眼那黏糊糊的手,安载初拧起好看的眉毛,十分嫌弃地将那糕点从华瑛手中拿走,然后用青卉递上来的手绢替她细细擦拭手指。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以后就好好过吧。
合卺酒显然是没办法喝了,他起身,将华瑛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一边的青卉赶紧拢起帐帘,又将被子掀开。安载初将怀中人儿放上去,先是腿,接着是身子,然后大掌扶住她的脑袋,将人慢慢往下放。
他动作很轻,可还是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冷不防那双眼睛睁开,迷迷糊糊的,带着刚醒来的水汽。她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