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领着众人走到丞相前,恭敬唤了声父亲,便站到他身后去了。原本按照礼数,林澈该向丞相一一介绍,并行见礼的,只是华瑛公主在,她是君,又与丞相相识,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丞相大人好。”华瑛行了个简单的万福礼,她身后安载初和林溪也随着她的动作,向丞相行礼作揖。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呀,”丞相亦拱手回礼,“今天怎么有空来找老臣?”
“听闻您病了,我特意前来看您。不会打扰您休息吧?”华瑛礼数周全,同是养心殿的常客,比起一脸板正、不怒自威的安尚书,她更喜欢眼前这个儒雅随和的丞相大人。
“不打扰,”丞相罢手,“让公主费心了。”
“唔,我就是过来看看,”华瑛说着将林溪拉上前,“后面要为您费心思的可是她。”
丞相这才看向林溪,方才离得远,瞧着又是个年轻的姑娘,因此并未怎么在意。现在离近了看,不由心下一惊,眼前的姑娘虽一身素色,文文静静,清丽素雅,并非如她一般肆意张狂,可那眉眼却像极了她。
丞相压下惊讶,温声道:“有劳姑娘了,还未请教姓名?”
“林溪。”
林溪轻轻吐出两字。从来的路上,她就在想他的模样,当与林澈差不多,但是要更老些。这样等站到他面前时,她就能表现得更加镇定,可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丞相比他身后的林澈要好看太多,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更加沉淀了他身上的气质——一种天塌下来仍能谈笑风生,从容解决的自信沉稳。
林溪望着他,内心惊涛骇浪,却模糊的明白了为何会是他。
“林溪,”丞相念了一遍,“倒是跟老朽一个姓。老朽年轻时有一个朋友,你长得很像她,她叫林芝兰,你们认识吗?”
从药王谷踏上来长安城的旅途中,林溪设想过所有情形,所以并不意外会遇上这些问题,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是我娘亲。”
林溪语气平静,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丞相更是呼吸一窒,虽然猜到了,但眼下亲耳听见,淡淡苦涩还是从心底漫起,她终究还是嫁人生子了。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笑意:“原是故人之女,难怪觉得熟悉。那谢不离——”
“他是我师父。”
“只是师父?”丞相愣住了,她向来记仇,他还以为她杀人诛心,特意给他下毒,又故意将自己与谢不离的女儿送来为他解毒的同时气他。
“嗯。”
“那——”丞相顿了一顿,“那你的父亲是?”
“我没有父亲。”
林溪有问必答,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回答“今天天气很好”,却一次次令处变不惊的丞相惊骇。
她没有父亲,没有父亲!骤然间一种小得不能再小的可能涌上心头,他屏住呼吸,问:“你今年几岁?”
“十八。”
“十八,你——”丞相呼吸变得不顺畅,心脏又疼了起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得剧烈,他捂住胸口,“你是——”
“父亲!”“丞相!”“大人!”
丞相激动得快要站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赶上前,好在林澈就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扶住,才不至于摔了下去。
“你,你是,”丞相呼吸已经困难,却仍定定看着林溪,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喘着粗气,话已经说不连贯,“你是——”
见此场景,众人都看向林溪,希望她能说句话,给丞相一个痛快。可她神色依然平静,像是见惯了这种病人倒下的场面,因而显得冷漠。
“你不是大夫吗?说话呀!”林澈看不下去,又担心父亲,忍不住冲她大声吼道。
“林澈哥哥!”
华瑛喊了一声,又去拉林溪的衣袖,“林溪。”
林溪像是才回神,偏头看了眼华瑛,又去瞧林澈怀里已经只有出气份的丞相,冷声吩咐:“送他去安静的房间。”
林澈这才打横抱起丞相,一边往屋里去,一边向管家吩咐:“陈伯,把府上大夫都叫过来。”
他声音不小,明摆着是不信任林溪了。林溪却不在意,和华瑛安载初一起,安静地待在房间外。
房间里闹哄哄的,五六个大夫轮番上阵,又一个个摇着头下来,然后七嘴八舌讨论药方,最后却都对林澈表示自己束手无策,或许门外的神医弟子会有办法。
终于,林澈绷着脸出来,走向林溪。
“方才是在下无礼,冲突了姑娘,林姑娘要打要罚要骂,我都认。”他说着向林溪弯腰行了个大礼,“但请姑娘出手救我父亲。”
“房间要安静,不能有人打扰。”林溪说完,踏步进去。
林澈愣了愣,旋即清场,很快,所有无关人等都被请了出去,包括他自己。
房间门紧紧闭着,里面只有林溪和丞相。而在外面等的人也只有林澈,华瑛以及安载初。
林澈一脸颓唐,立在门口边上,华瑛见着,忍不住走过去。
“林澈哥哥。”
“嗯?”
“林相不会有事的。”
“嗯。”
“林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