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华瑛惯常要陪枣生和桂子玩一会。
枣生和桂子,是五皇子南宫先术送给华瑛的那两只小乌龟的名字。华瑛原本将它们搁书房里养,平时由青卉绿蝶负责照料。不过前几日她发现这俩龟是越发懒得动弹,绿蝶说它们吃得也少。
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华瑛想了想,给它们搬了家,挪到自己屋里来了。
“枣生和桂子今天怎么样?还是吃得很少吗?”华瑛端起它们的窝,放置到方桌上,自己再盘腿坐下。
“基本上没有怎么吃东西,”青卉回道,“不过看起来好像要比原来精神了点。”
“是吗?”华瑛垂眸观测,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玉缸上无规律地敲着。玉缸里,枣生和桂子一龟占据一边,都眯着眼睛,对面前的食物视若无睹。
“是太冷了吗?”她问着,伸出食指轻轻触碰枣生的脑袋,枣生反应有些迟缓,慢悠悠地,好半会才将脑袋缩进壳里去。
如此懒散,华瑛眯眼,索性将它翻了身,食指顺着枣生龟壳上的纹路慢慢滑动,“明天我们一起晒太阳好不好?”她用商量的语气对它们说着。
枣生不理她,四肢连带脑袋都装进壳里,给她来了个装死;桂子也不理她,眼睛闭上,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么决定了。”华瑛不管,却还是将道理讲给它们听,“你们两个再不好好吃饭,等到雪落下的时候,更冷,更没力气吃饭了。到时候你们饿瘪了,五皇兄才不会放生你们,他会把你们送到厨房宰了,炖成汤喝。”
“热乎乎的枣生桂子汤,”华瑛边说边想象画面,眉头越皱越紧,整个人都不好了,“唔,一点都不好喝的。”
这话似乎把人和龟都唬住了,气氛陡然冷下来,一人俩龟,面面相觑。还是绿蝶进来禀告说管家在外候着,华瑛才回了神,飞也似地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又将枣生翻回来,讪讪哄了它们两句。
“参见公主。”管家老陈抱了一叠本子走进来。
华瑛一见,刚舒展的眉头又拧起来,这场景,似曾相识。
“你怀里抱的什么?”她明知故问。
“上个月的账册,关于宫里赏赐,府内开销,以及各处园子,田地,铺面的出入账,账房已经算好。老奴也看了,都对得上,只是还需请公主再过目一遍。”
老陈笑着回答,恭恭敬敬将那一摞账册交给青卉,青卉接过后,又整整齐齐将那叠账本放到华瑛面前的方桌上。
果不其然!
华瑛最烦算账了。她算学不差,可是数字的东西,需要耐心和细心,而这两样品质在她身上都马马虎虎。偶尔兴致来了,能静下心一下午把账本看好,不然的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个大差不差,没少遭嬷嬷念叨。
那还是住在宫里时,而自己在外开府,要算的帐——华瑛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遭了,非常多。
不过既然是重来一世,那上辈子已经算过的数目,是不是这次就不用再看?
这样就有三个月,不对,是两个月不用看账本,华瑛心里打着算盘,盘到最后,却化成一声叹息,“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她挥手,又将账册远远推开,将玉缸推得远些,然后恹恹趴在桌上。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才过去一个月多一点吗?
时间真是又快又慢呀。华瑛掰了下手指头,现在是冬月初七,皇后娘娘率领贵女们去弘福寺礼佛是在腊月二十六,距离她被推下长长的阶梯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而她已经把李琪芮、安载初都打发了。
还是会死吗?
华瑛不知道,但她已经不想再在这上面烦心了。
反正最坏结果不也就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这样豪迈想着,华瑛也就不去纠结。她屈起两指,在玉缸上敲了敲,枣生和桂子仍然不理她,各自发各自的呆。
“你们这两个家伙,”她撸起袖子,企图给王八念经,“比本公主还懒,这样下去真的饿死怎么办?明天必须跟我……”
她要好好生活——要陪枣生、桂子晒太阳;要去阿姐那里找阿乾玩;还有长固哥哥,再有一个月,也该到长安了,这次他的接风宴,她要参加;还有出远门的五皇兄,待他回来时,会悄悄把允诺她的烟花爆竹带进宫里,她要在除夕的晚上,跟大家一起守岁的时候放。
窗外夜渐浓,月高悬。
公主府最东侧有一座小院子,院中种有一棵桃树,上面叶子早已掉落化作来年花肥,光秃秃的枝干上此刻垂吊了一盏灯。昏黄灯光溶进如水月色,底下毕剥作响的是生起的炭火,上面摆一个铜炉,炉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旁边是一张小桌,一把摇椅。
桌上放一套精致茶具,摇椅里躺一个已经被打发的人。
“月下读书,围炉煮茶,安二公子日子过得真是闲适又雅致呀。”
听到声音,摇椅上的人放下书,一张俊秀的脸露出,不是安载初还能是谁?他望向来人,只见那人金袍玉带,两手插腰,浓密黑眉一上一下冲自己抖动,典型纨绔做派。
“哪比得上周大少爷您潇洒不羁?”安载初戏谑回去,“梁上君子当成瘾,公主府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