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征得南宫先乾这位正主同意后,接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身为医者,林溪不会去拒绝任何一个病人。
只是南宫先乾,这个年仅十一的小小少年郎,林溪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与她之前遇到的所有病患都不一样。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书本上,听到动静抬眸,看清来人,漂亮的丹凤眼里波澜不兴,平静得像深沉的海面。
林溪微微欠身,他亦颔首,而后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书。
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林溪并不介怀。她走上前去,在他的对面跪坐下来,打开药箱,拿出脉枕,摆在矮桌上,正要出声提醒——
南宫先乾已自觉放下书,又挽了衣袖,露出一截皓腕,熟练放在脉枕上。
林溪默默看着,并不说什么。
摸过脉以后,南宫先乾收回手,坐等林溪的判词。岂料林溪非但不吭声,反而在静默半晌后突然倾身去摸他的脖子。
南宫先乾当即往后一闪,一双眸子冷冷盯着她。
“不要怕。”
她终于说出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是惯常的淡然。南宫先乾一愣,那手便落在他的脖子上,带着真切的温度,仔细而轻柔地四处摸索……
南宫先乾表情终于皲裂,他盯着林溪,一脸的不可置信,看起来倒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傻气。
林溪却不管,一路从前脖颈细细摸到后脑勺,沉吟片刻后揉了揉他的脑袋,“九殿下,我现在给你试针,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南宫先乾怔怔看着她,之前的医者都不是这样的,他鬼使神差就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傲然偏过头去。
林溪依旧不在意,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行到南宫先乾身侧,用酒精消过毒后,拉起他的左手,一根根从指尖处快速扎进去……
在第五根银针进去后,南宫先乾已是满身冷汗,他右手紧握成拳,脸涨得通红,牙齿狠狠咬着下唇,一双眼睛却倔强傲然的死死盯着林溪。
林溪面色凝重,却决然拎起他的右手,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殿下再忍一忍,很快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他的指尖扎进细长的银针。
南宫先乾眼睛猩红,他鼻翼快速翕动,急促呼吸,薄唇已然咬破,却连闷哼都没有一声。林溪看他一眼,心下不忍,手上却极快地往他头顶的百会穴扎去——
“呃!”“砰!”“嘣!”
几乎同时,压抑的,痛苦的,嘶哑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古怪的闷哼一出,林溪瞬间倒地,紧接着矮桌也被踹翻……
屋外等待的恪敏和华瑛,听到响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南宫先乾举着被银针扎满每根手指的双手,他神色痛苦,却讥讽地牵起一边嘴角,天真而又残忍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林溪,慢慢走近,然后高高抬起脚,快速——
“阿乾!”华瑛冲上去抱住他,“不可以!”
恪敏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她望向南宫先乾,华瑛正抱着他,一句一句安抚;又看向正从地上起来的林溪,不由感慨不愧是神医亲传弟子,胆子真大,什么情况还没说,也未征得她同意,就敢直接对皇子上针。
但或许她真的能让阿乾开口说话?
要知道阿乾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情绪失控过了。恪敏记得,自她从皇陵回来又在宫宴上带走他之后的三个月里,小家伙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汗涔涔的被惊醒,小脸吓得惨白惨白,却又不哭不闹,只瞪着一双黯淡的眸子望着虚无。
恪敏陪着他,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低声浅唱母亲教过她的歌谣,这才渐渐的好了些,直至三年前阿乾才彻底地不再被惊醒,却也始终不肯出声。
“……阿乾没事的,姐姐在。”感受到南宫先乾镇定下来,华瑛这才放开他,去看他的手,“一定很痛是不是?”她碰也不敢碰,声音带了哭腔,“再忍一忍,我让林溪现在就给你取出来。”
“林溪林溪。”
华瑛叫林溪的名字,林溪上前,想要取针,南宫先乾却在她将碰触到的时候,避开了。
“阿乾别怕,我在这里呢。”华瑛小心翼翼牵过他的手,“呼呼”吹了两下后,将他递给林溪,“乖,针取出来就不痛了。”
一根一根银针拔出,林溪在最后取出百会穴的银针后,摸了摸南宫先乾的脑袋,很是歉然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让殿下受罪了。”
南宫先乾此时已恢复清明,听了她的话,扭过头完全不想理。
“林姑娘有办法让阿乾开口?”一直沉默的恪敏突然询问。
“很抱歉,”林溪摇头,她看一眼南宫先乾,一向泰然的神情带了些沮丧,“我做不到。”
“但我师父可以。”她接着道,又去问南宫先乾,“你愿随我去药王谷吗?”
南宫先乾闻言又是扭头,他当然不愿,手上还痛着呢。
“没礼貌。”华瑛轻拍他的脑袋,又对林溪道,“林溪,可以请你师父来长安呀。”
“我师父这辈子都不会出药王谷。”林溪说完蹲下身,方才南宫先乾一脚踢翻矮几,她的药箱不可避免的也跌落在地,里面东西四散,自然要一一捡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