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绽开烟花,华瑛仰头去看,脚步不自觉慢下。
安载初抬眸看一眼,视线便落到华瑛脸上——她仰着脑袋,眼睛里的星河比烟花璀璨。身后没有追兵,他们可以不用再跑,可是,安载初看向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竟希望此刻身后真有千军万马追来,而他们是亡命的侠侣。
因为行侠仗义、惩恶除奸,拉了很多仇怨,坏人为了往后营生,拉帮结派誓除他们不可……
“嘭!嘭!嘭!……”
安载初分不清这是烟花炸开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跳声,他目光灼灼,望向前方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宫道,“公主殿下,”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很紧很紧的握在掌心里,“你猜在烟花结束前,我们能跑多远?”
“啊?”
华瑛三成注意力在脚下七成注意力在天上,没有听清安载初说的什么。
安载初微微一笑,跨出很大的一步,越过华瑛,牵着她往前跑去。
迎着风,向着烟火,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跑过长长的宫道,跑过公主府的马车,跑出正华门,奔向更远的地方……
直到华瑛跑不动。
烟花还在盛开,安载初有些许遗憾,却已经很满足了。但看着华瑛,又感到愧疚,“很难受是吗?”是他冲动莽撞了,华瑛体质不算很好,不该拉着她跑这么远的。
华瑛喘着气,已说不出话。她右手插腰,又抽出被抓着的左手,扶在安载初胳膊上,借力休息。
周遭忽然寂静,盛大的烟花宴结束了,安载初摩挲着右手掌心的余热,说不清心底那一瞬间的失落是由于黯淡的天幕还是空了的手。
华瑛并未注意到安载初的情绪,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去瞧天上那烟火过后的星星。
“好些了吗?”
安载初见华瑛呼吸渐渐平稳,又问了一句。
华瑛点头,松开扶着安载初的手,去解身上的斗篷。
安载初阻止:“公主不可。”
华瑛停下动作:“可是我好热。”
“公主再忍片刻好不好?身体热着再受了凉很容易得风寒。”安载初轻声哄着,“马车就快到了。”
出了正华门后,公主府的马车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只是青卉绿蝶弄不清华瑛为何要跟安载初一起跑,驾车的阿七倒是对自家公子的心思有一点明朗,于是让马儿慢慢悠悠走,远远的跟着他们。
华瑛往后看一眼,想了想放下手。“安载初,”她看向安载初,问,“明明都到正华门了,你为何还要向前跑?”
“因为我想看看,”安载初望向前路,“在烟花结束前,我们能跑多远。”
华瑛喜欢这个回答。因为在漫天的烟花下奔跑是一件浪漫又好玩的事,所以她才会任由他拉着跑,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
她顺着安载初的视线看去,两旁房屋挂着的灯笼,照亮了中间的道路,尽管灯火昏黄,却不必害怕前路漫漫。
脑海中突然响起李琪芮在朝霞殿说的话,华瑛眨眨眼,歪着脑袋望向安载初:“如果没有拉着我,你一个人可以跑得很远很远吧?”
假若没有你,这场烟花下的“大逃亡”也就失去了意义。
安载初看着华瑛,星空下、灯火里的她真实又朦胧。马车越来越近,他抿了下唇,还是将溜到嗓子眼的话放回心中。
烟花已过,时间又仓促。安载初想应该在一个安静、浪漫而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说这些话,如果华瑛听不懂,他可以慢慢、慢慢地讲给她听。
“也许就跑回去了呢。”他故意逗她。
“那——”华瑛说,“试试吧。”
“公主真要让我跑回去?”安载初笑着抗议,“有点狠心了啊,现在可是新年第一——天。”
他声音渐弱,笑意也有些凝固,因为华瑛神色认真,一点不像与他开玩笑的样子。隐隐中有不好的预感,安载初当然知道华瑛不会铁了心一定要他跑,但如果这句话别有深意,他更愿意跑回去。
“安载初——”
“公主!”
“——我们和离吧。”
犹如五雷轰顶,安载初里里外外焦成碳,身体彻底僵住,亦找不到任何言语。
华瑛却松了一口气。时隔两个月,她又一次提出和离,不再是因为讨厌、害怕安载初,而是想着他一个人能走得更远。
驸马不得入朝为官,而她闹一闹就毁了一个状元郎的大好前程。华瑛对父皇有气,可仔细想想李琪芮的话,她对安载初做的似乎跟南宫继淮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仗势欺人。
虽然不理解上一世的安载初为什么会那样讨厌,但华瑛认可这一世的安载初是可以一起吃喝玩乐晒太阳的伙伴。对于朋友,她应该勇于承认错误,并作出改正。
马车正好停下,华瑛说完功德圆满上了车。安载初则被阿七喊了好几声才回神,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庆幸,他不用立刻作答。
该说什么,又以何种情绪呢?
一路再无话。
到了公主府,安载初落在华瑛身后几步远,本是想这样跟着目送她进了院子后再回自己的屋,可是然后呢?
是当做无事发生明早再若无其事来找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