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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前)(2 / 2)

到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有人夹杂着一身烟味儿坐在他的身边,慵懒摊开双腿,看墨蓝夜空里明亮的星星。

“你离家出走哇?”

他连忙抬头,是身穿酱紫毛衣的网管,指尖的烟雾在黑夜里袅袅升起,又淡淡消散。

“离家出走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干的事儿,”看他不说话,网管以为他默认,“现在的社会多可怕啊,你一个弄不好被骗走割掉点什么,把你往路边一扔让你去讨钱怎么办?你可一辈子不能回家了。”

他突兀回想起小学时路边经常有断肢人乞讨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没离家出走,我只是干完活没地方待。”

“你在附近分拣点干活啊?”

“嗯。”

“这么小,你爸妈让你干这苦力活儿?”

“他们不知道。”

知道了也不会有大反应,世界上有爱子如命的父母,就有吝啬无爱的父母,就像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对立面,他早就习惯,也许上辈子坏事做尽,才会投进他们的怀里。

盛寻搓搓脸,后知后觉自己手心里都是灰,又嫌弃地用袖子抹。

“别在这可怜巴巴坐着了,进来吧。”

“可..可你刚才说,未成年不能进。”

网管乐了:“这么晚哪有人来检查啊?不开机器,你找个空座位待着吧,你脸白得感觉再不睡觉就晕倒了。”

盛寻找个无人的角落趴在桌上缓慢闭眼,耳边充斥着键盘噼啪,一片黑暗里,余照是突然出现的。

她与他一起,面对面趴着,佝偻成两个虾米,满眼心疼地望着他。

他的四肢百骸都因为余照的出现涌起暖意,温暖又干燥的手掌轻柔珍惜地抚摸他的脸颊,他惬意在余照温热的掌心里蹭蹭脸,长舒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屈服于睡意。

即使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他也是轻手轻脚进门的,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五重奏,又觉得他们不会轻易被打断睡眠。

打开柜门拽出一身干净衣服来,他的目光凝在自己的牙杯上久久未动。

“黄矛,你用我的牙膏了吗?”一旁大力刷牙嘴角都是泡沫的黄矛疑惑摇摇头,含糊不清发音,“是不是掉哪儿了?”

看他拧着的眉头未解,黄矛将自己的牙膏递过去给他用,他摇摇头:“我还有。”

来江淮的时候,自己带了一支,余照也给他买了一支,余照的那份他还没舍得用。

早八晚七打螺丝,吃饭洗澡像是身后有狗追,随后坐40分钟的公交到分拣点,在灰尘与噪音共舞之地机器人般不断弯腰搬沉重箱子,凌晨三点半,破旧网吧给了他一席安身之地,这短短两个半小时他睡意沉沉,只怕有人抬起来把他扔出去,他也只会躺在大街上翻个身继续睡。

六点,朝阳均匀洒在他的脸上,他脚步虚浮地坐上公交后排,任由公交载着他驶向终点站电子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早晨他被纳闷的公交司机摇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交上,才恍然发现身体熬不住了。

即使年轻,也扛不住这样熬。

所以周六这天晚上,他早早洗漱,即使寝室里男生吵吵嚷嚷打扮,计划出去包宿,他也一点没被吵醒。

“盛寻,盛寻。”

“嗯?”他眼睛黏得厉害。

“你手机在震动。”原来是黄矛的声音。

他咕嘟一声咽口水,胡乱在枕头边摸索手机。

“盛寻,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

他在被子里直直坐起,顿时腰间一痛,皱着脸缓慢驼背:“对不起,余照,太累了,没怎么看短信。”

“真的?”余照的语气满是狐疑。

“真的,我就是很累。”

“你遇到什么事情要跟我说,我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帮你想办法。”

“好。”

说到这,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由得躺回被窝,将手机压在脸下,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微颤。

累到疯狂的时候,他都是靠幻想余照陪着他挺下来的,她是幻觉里与他同行的人,盛寻开始理解人为什么需要一个信仰。

信仰是身处末路之时,仍支撑你坚定走下去的勇气与毅力的来源。

它的含义是:永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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