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
余照在家门前拧冰冷的钥匙,垂头注视几秒,毅然决然地拔出钥匙塞进书包里,头也不抬地快步下楼,打车去机场。
气温骤降,路面结冰,姥姥走路时摔了一跤,父母都回远山县去照顾姥姥,下周一才回来。
晚自习她先是看妈妈急匆匆发给她的短信,说姥姥除了闪到腰,其余没有大碍,她又盯着日历瞧。
今天周四,明天周五,盛寻的生日。
今晚出发,顺利的话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就能到达江淮,可以赶上盛寻放学,能一起吃个晚饭,第二天早起回家,还能休上周日。
唯一的问题是需要请两天的假。
周五早晨六点。
她发短信给徐老师,谎称自己感冒,实际上正坐在陌生的中转城市早餐店里,心情忐忑喝粥,多亏自己在徐老师眼里的形象无比脆皮,徐老师只回复了让她好好休息,要加强锻炼。
她合上手机,再次默念对姥姥和徐老师的歉意,至于明天的请假理由,明天再想吧。
她一边搅粥,一边想要是能在盛寻生日出现在他眼前的话,他会开心吧?即使是幻想盛寻会露出的惊喜表情,她都觉得再累都能挺一挺。
旅游淡季,机票又是红眼航班,加上火车票单程也花掉五百多,完全是耗着时间、心神、钱财的旅程,但是值得。
距离盛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她抓紧时间撕开面膜往脸上糊,忍着没休息好的头晕目眩快速冲澡,不断用手压着锁骨抵抗想干呕的感觉,浑身水淋淋地走出浴室,难掩疲惫,眼神却闪闪发亮地对着镜子笑一下。
实验高中的校门口有家奶茶店,为提神她特意点了冰茶,在店员推荐冰美式的时候微笑拒绝。
壮壮哥开始实习,吐槽说自己每天都不要钱似的往下灌咖啡,天天喝得心慌,一天挣不到几个钱,全靠咖啡续命,完全是自费上班。
而他实习的高中个个都是皮猴儿,他一会儿扮演包青天断案,一会儿扮演唐僧苦口婆心劝学,主打一个心累。
选个靠窗的座位将酸痛的腿放好就不怎么移动,她吸一口冰茶,被冰得眯眯眼睛,脑门冰凉,百无聊赖地捏着吸管转来转去,听里面的冰块咔咔作响。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整条街的全貌,她撑着脸看此时空无一人的校门口,满心雀跃。
玻璃杯里红茶底被融化的冰块稀释,颜色浅淡。
她揉揉眼睛,发现校门口陆陆续续出现学生的身影,大家统一穿着黑白校服,或走路或骑自行车,打打闹闹青春洋溢。
余照被氛围感染,捧着脸笑一下,集中精神,希望困乏无比的脑袋清醒一点,不要错过盛寻。
看着看着,她平静的眉间泛起涟漪。
清俊的男生在校门口张望一阵,在一个高个子女生蹦蹦跳跳跑过来后,相视一笑,要离开这里时,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羞涩地点点头,随她一起往外走。
是荀铮吗?
她的心乱了节拍,右手握着冰冷冻人的杯子没动,左手摸索着桌面上的手机给盛寻拨了过去。
比手心里传递来的温度更令她心寒的是,她视线里,那男生的脚步顿了顿,掏出手机,随意自然地放到了耳边。
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她僵在原地,眼前的一切都在融化消失,只剩下两个紧挨着的身影。
余照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秒落泪的本事。
她逼迫自己隔着人海在角落里瞧他,遏制疼得被刀割的嗓子,艰难出声:“放学了吗?”
“嗯,放学了。”
路上人来人往,那女生走在外面,没有安全感地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他举着手机低头瞧女生,又说:“圆圆,我回家了给你回电话,行吗?”
依旧那么温柔,可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女生的书包带,将她拉到路的内侧,由他自己走外面,逐渐远去的身影里,那女生抬脸向他笑,余照刹那间想起陈雪发给她的照片。
那时候盛寻说:“我不认识。”
轻轻合上的双眼落下两行绝望的眼泪。
她失魂落魄往回走,思维像是浆糊,怎么搅也搅不开。
在她的认知里,盛寻就是个没有心机的笨蛋,她无比信任盛寻,从来没想过他说谎的可能性,哪怕她知道很多女生加他的好友,害怕的也仅仅是他被别人打动,她会输给现实和距离。
她从未怀疑过盛寻的真心。
可现在,他一边应付自己,一边低头去看别人,语气和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这一幕她怎么也忘不掉。
原来温柔也能同时给两个人吗?
余照努力仰头望天,滚烫的眼泪不受自己控制,明明跟自己表无数次的衷心,却在学校里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
她用袖子抹一把脸,大步回到住的房间。
下一秒就快速合上门,倚着冰冷门板无声哭泣,又委屈又悲哀,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紧自己,像个陷入沼泽的绝望旅人。
夜色逐渐变暗,余照抱着膝盖抽抽噎噎地把手机掏出来。
一直注视着,直到上面的时间变成了00:00。
她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