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寻的问候都没能说完,就被情绪激烈的父母推出去,余照拉着门,对满脸郁色的盛寻示意他先回家,这里由自己应付。
转脸就被爸爸用手指点了点,跟她小时候犯错时的警告一模一样,意味着:你完了,你等着吧。
她一声不吭地换了鞋,自觉在墙边站着,指甲扎进柔软的指腹。
冰箱冷冻室冻得结实,林美珍第一下没能将抽屉抽出来,于是狠狠一拽,冰与冰之间的摩擦音令人耳根痛,她拽开却忘记自己想找什么,于是黑着脸合上,又拐进厨房,顺手拿起一根芹菜开始摘菜叶。
也不知道那根芹菜多可恶,林美珍揪得不耐烦,干脆整根扔进垃圾桶,走回桌边与余飞跃对坐。
余照十指交缠,紧紧捏着,用疼痛给自己蓄力:“我们在一起了。”
“没人是瞎子。”
“我们是认真的。”
林美珍冷哼一声:“那还跟我们说什么,现在就出门追上去,说不定盛寻没走远呢?”
“妈,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
“哦,我阴阳怪气。”
“要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在清河待得好好的,我不用背着二十年的房贷,也不用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重新扎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余飞跃也是同样的埋怨:“哪有以前舒坦?刚开始,我跟你妈连吃饭都吃不到一个时间去,紧巴巴过日子,好不容易喘口气,现在他又来,见到他我就头疼,跟催债似的。”
余照被说得愧疚感爆棚,瞪大眼睛倔强看地面,不让自己流出眼泪来:“我知道,过去咱们被影响了,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
“你保证有什么用。”林美珍用杯子磕桌面,似乎把它当成了余照的脑门,“你就认准他了?非他不可?你们俩不合适得让我们说多少遍哪?”
余照没绷住,漏出一瞬悲戚,小小声回答:“合适。”
林美珍翻白眼:“不说过去,就说现在,他家什么条件?至少千万的身家,你家这种贷80万要还20年的,又是什么条件?你们合适?”
“抛开这些不谈,我们两个人合适。”
“问题是你能抛开这些不谈吗?你谈一辈子恋爱不考虑结婚,有可能吗?”
余飞跃开口:“家庭条件差太多了,就不会幸福,再说他家那么远,几千公里呀。”
“我们以后在汇江定居,不去江淮。”
余飞跃听到笑话似的:“盛寻跟你说的?他爸妈能舍得让他自己在这?那是好不容易找回家的孩子。”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俩以后就生活在汇江,不会离开你们的。”余照深吸气,“至于家里的问题,他家里的条件确实好,但我们以后也能挣钱,我们不靠他家里吃饭,所以不会看他们脸色。”
“听你这话都觉得你幼稚。”林美珍咬牙切齿,“他现在保证得再好有什么用?男的发誓还不是跟喝水一样简单,把你骗结婚就带你回家,你信不信?”
“盛寻不会这样的,你们信他一次。”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林美珍拍桌,“要么跟盛寻分手,要么,你别回家来了,愿意去哪儿去哪儿,爱得死去活来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重要,我们是谁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1]果然是真知灼见,勇气原来是消耗品。
整整十天,守候的盛寻都没能与父母说上一句话,他们脸上的抗拒与抵触换个拒绝推销的场景能完美融入。
余照跟在妈妈身后,看她结账就殷勤地上前去,从卖菜阿姨手里接过土豆,在人潮拥挤的市场里紧随妈妈的脚步。
“妈,看核桃干嘛呀?咱们家又没人爱吃。”
林美珍斜睨她一眼:“我研究研究怎么了?你该吃点核桃,补补你那满满都是恋爱的脑袋。”
余照皱皱鼻子,随即想起来新鲜出炉的六级成绩,跟妈妈讨巧:“妈,我英语六级的成绩下来了,585分。”
“那是高还是低呀?”林美珍左顾右盼看摊位。
“425是合格线,超过这个分数都算是及格,越高成绩越好。”
“真是辛苦你动脑子学习了。”
余照听到这,避开迎面过来的人,凑近林美珍:“妈,晚上庆祝庆祝呗。”
“想吃什么?”
“让盛寻也来吃饭,行吗?”
林美珍怒目:“不行,来咱们家吃什么饭?吃哪门子的饭?你趁早给我歇了这个心思。”
“那...那待一会儿总行吧?”
“你别赛脸[2],余照,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我替你做决定,你把家里钥匙还给我们,找盛寻去吧。”
侥幸心理被吹散,恍惚间余照发觉自己正站在跷跷板的横梁上,无论她的重心偏向哪边,另一边都高高翘起,无法降落。
她不愿见到,她也选不出来。
*
2014年2月23日,多云,冷风里夹杂着一丝潮湿水汽,余照进楼道先是小小打了个激灵,才快步走到301的门前,直接拿钥匙开门,尚未进门笑脸就已经准备好。
她的笑意在触及盛寻的时候淡了几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