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穗岁提前一天来到《风雷激荡》剧组,她的酒店房间被安排在夏天对面。
和拍摄《金榜题名》时类似,她的报销待遇是两间房,另一个房间里住着张玟和康乐。
张玟亲自跟来,不止因为她已经结束了产后修养与婴儿哺乳,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也因为她需要亲自到场,为凌穗岁积累人脉关系。
晚上八点,凌穗岁到夏天房间串门。
夏天给她开了门之后,就直接往床上躺,连门都是凌穗岁关上的。
“这么累吗?”凌穗岁有些惊讶,“你看上去像一条失去灵魂的咸鱼。”
“明天你就懂了。”
夏天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导演太菜了,根本无法准确表达他要的东西,就只会不停地喊卡。”
凌穗岁:……
虽然夏天的小嘴一如既往的甜,但想到她的外公是裴学海,如果她对导演的水平认知是以裴导为标准……那她会这样想,倒也正常。
顺带一提,“应年”是艺名,他真名姓裴。
凌穗岁怀疑,以娱乐圈的迷信程度,应年要给自己取个艺名,可能是算了生辰八字,担心这个姓氏读音的寓意不好。
她问:“导演是怎么说的?”
“他根本不适合这部片子。”
夏天翻了个面,表情依然是生无可恋:“究竟是哪个(哔——)做的决定,要把一个意识流导演派来拍革/命片?上面的人脑袋都是摆设吗?!”
“他就只会说感觉不对,氛围不对,和你谈那些虚无缥缈的意境,我真的听腻了也听烦了,我(哔——)!”
凌穗岁眉毛也跟着抖了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演员其实不怕遇到要求严格的导演,不管对方提的要求有多离谱,至少还有努力尝试,以及协商能不能做到的空间。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其实就是夏天说的这种——导演的内心世界很丰富,但如果你不能和他同频共振,那你俩就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要求高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要求是什么。
夏天麻木地说:“而且,因为他是我外公的学生,所以他对我还会额外关照,在我面前说的废话是别人的十倍……”
凌穗岁对她致以同情的目光,这也太灾难了。
不过下一秒,夏天就说:“我和他说过了,你是我外公特别看好的人才。导演很高兴,表示明天会重点关注你,看看老师看重的好苗子和别的演员有什么不同之处。”
凌穗岁:?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凌穗岁抄起枕头就要打她,刚才还咸鱼躺的夏天灵活地翻个身,并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果然,快乐这种东西,还是要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好姐妹!”
凌穗岁还能怎么办,她也只能在夏天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接受现实。
冷静,情况也没这么遭,说不定是夏天形容得太夸张了……呢?
凌穗岁抱着侥幸心理,而等到她正式拍摄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在听过一大段什么“虚无缥缈的烟雾”、“逐渐消散的夕阳”、“树下的阴影紧紧缠绕”之类的描述后,凌穗岁领悟到了导演的核心意思: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家伙,也就是凌穗岁准备够充分,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才能稳得住心态。
摄像机就位,凌穗岁站到指定位置。
这场戏是刘清扬和徐世昌的面谈,她坐在会客厅内,对面是徐世昌及其下属与保镖。
镜头在这里给了全景,光是透过监视器,都能感受到刘清扬此刻面对的强大压迫感。
即便如此,她依然挺直腰板,目光肃穆。
扮演徐世昌的演员还未开口,就被导演喊了停。
他这次难得说了简单易懂的话:“你的气场被对面的刘清扬压制住了,还没谈你就落入下风,这怎么搞?”
男演员被导演批评后,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从艺多少年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才多大?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和凌穗岁双目对视时,他被盯得情不自禁就想挪开视线。
连续拍了好几次,导演都不满意。他还是嫌男演员气场太弱,接不住凌穗岁的戏。
凌穗岁演得非常好,她在表演时将怒火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明显地表示出了她的态度,又将情绪压在可控制范围内,不至于让个人情感破坏谈话气氛。
在这场戏里,刘清扬始终掌握着本次会谈的节奏主动权。每次她稍稍提高音量,对面的心脏都要跟着抖一抖。
她的强大来自于她的崇高理想和无所畏惧,当她将个人利益与荣辱抛之脑后,一心只为国家救亡图存时,再锋利的刀刃都不能让她惧怕,再惊险的困境都无法让她退缩半步。
那么,眼前坐着的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徐世昌试图对她施压,想让她自己离开时,刘清扬朗声道:
“拒绝巴黎和约并取消一十一条卖国密约,这是四万万人民的呼声。请总统立即致电巴黎我国代表,拒绝签字,并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