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忽忽骤至众人面前。他不看旁人,先朝齐妪行过大礼。
齐妪喜得连声说道:“青儿,你果然来了!”
一语未了,老妇人已是声音哽咽,眼泛泪光。
郭解打量此人,见他年约二十七八岁,相貌俊朗,皎然如玉。身形修长,举止从容。
虽是个美男子,但其眉目之间,不怒自威,令人不敢轻视。
郭解心道:“听他方才声息,人在山下,歌声却好似就在耳边。他步履奇快,这身本领,还在那少年之上……”
他见这齐妪的徒儿徒孙不仅人才出众,身手更是了得,知道对方得了强助,心下更是警惕万分。
青向齐妪磕过头,这才站起。
“师姆,您老人家可好?徒儿一直不曾来拜会,心中甚是挂念。”
“我知你事多,况且你每年都派人来向我问候,我这老婆子已经很是知足了!”
说着,齐妪又看向少年。“你这孩儿更是孝顺,先找到此处,特意相助。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侠义,比我高明得多。青儿,你果然教得极好!”
齐妪未等说完,已是呵呵直笑。
青忙道:“师姆,他那点子微末本事,怎敢与师姆相提并论。您千万别夸他!”
少年一听,嘴角微撇。徐止瘁心想:“就这么点哪够啊?骂死你这个不省事的儿子才对!给我狠狠地骂!”
青话音刚落,便听得郭解冷冷说道:“诸位师徒相会,自然可喜可贺。只不知,如今要轮到哪位上前来,好让郭某领教贵派的本事?”
青回身面向郭解,他拱手为礼,行了一揖。
“听闻河内大侠郭公威名已久。小子无礼,还请郭公见谅。”
“不必啰嗦。亮兵器吧!”
青却摇了摇头,只道:“郭公,某今夜到此,一来是为了探望师姆,二则是盼两位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绝无半点与公争持之意。”
郭解听他语气诚恳,态度谦和,不由得想起此人方才所唱的那支歌谣来。
原来青上山途中,听得上头动静,已知少年落败,因此口吟一歌,以作提醒。
齐妪是匈奴人,汉学所知甚少。而徐止瘁又是个穿越者,这古文上头也是不甚了了,她二人并不知道,这首歌谣名为《攻狄谣》。
郭解却明白,这首攻狄谣所说的,乃是战国时齐国名将田单攻狄城,三月不克,齐国小孩所唱童谣。
这首歌,正是讽刺田单轻视狄城,自己不能身先士卒,因傲慢而错失战机,以致久攻不下。
郭解心中一动,想道:“他听得儿子落败,提醒其不可傲慢轻敌。遇事先从自身上找毛病,以作改正,却不怪罪于旁人。这份心胸,倒颇为宽大……”
郭解目光斜瞥,见少年低头不语,显是在反思自己,心下更是笃定。
更兼他打量来者,见此人手无寸铁,未带兵器,这才又信了一分。
郭解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曾露出分毫。他淡淡道:
“你既已到此,郭某领教阁下高招便是。你若无兵刃,且请取来。我在此恭候便是。”
青见对方不依不饶,仍是要相斗,正沉吟间,却见少年快步上前,横剑在手,双手奉上,说道:
“您先取我这剑!”
青瞪他一眼。“你且下去,我回头再跟你算帐!”
少年被他一喝,满脸不情愿,只得暂且退至一旁。
青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将上头的斜枝树叶一一撇去,俨然如一根棍棒模样。
“请!”
郭解见他只以树枝为兵器,仍是退让之意,不免微微冷笑道:
“何必如此。郭某虽无甚真本事,但今夜践约,便是抱着必死之念。哪怕令师徒三人齐上,又有何不可!”
青听了,转头看向少年。“子愈,郭公与我比试,乃是我二人之事。你不可插手!往后更不可再生事端!”
子愈被他这样一吩咐,微一迟疑,还是躬身答应。
齐妪叹气点头,心想:“这孩儿还是老样子,做事光明磊落。这回赌约若是我输了,怎能连累他们父子二人!”
齐妪暗暗拿定主意,若是郭解非要追究到底,自己必要拼尽全力一击,好让他们得以逃脱。
因此她并不作声,反而定下心来,在旁观战。
郭解听得青这番言语,却不发话。他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夜色中但见白光点点,好似银蝶飞舞绕体,将青全身笼罩在剑招之中。
徐止瘁定睛细看,见青手中木棍左一戳、右一截,招式涩滞,毫无章法。几招过后,他闪避十分缓慢,显然已剩勉力招架,无还手之力。
徐止瘁见过方才子愈的剑招,端的是迅雷烈风,威猛无匹,变幻出人意表之外,却于最不经意处一招便置对手于死地。
然而如今看他这位师父的招式,却是质朴迟钝,毫无惊人之处。
徐止瘁又是意外,又是担忧,心想:“再这么下去,他老爸非死在郭解剑下不可!”
她再看时,只见郭解手中长剑越发急速,猛刺对手。同时他身形灵动,左腾右闪,好似一头大鸟在半空中盘旋,竟使人看不清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