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府,尤其是在西院,轻尘的离开,再次引发了众人的精神大地震。
当轻尘被传召过去,之后又被人拖着出来的情形,落在众多奴仆们的眼中后,众人私下里自然是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
尤其是,当她们得知府中已经令轻尘家人将其接走,她走的那时,仍是穿着旧衣,连个替她拿包袱的人都没有。
出府后轻尘和她家人只能步行,府里甚至没给叫车。
至于一般下人想离府,府中多少都会赐赏钱。但轻尘压根连一点五铢钱的影子都不曾见着。
这不就是明摆着,轻尘当不成少君侯的小妾,反而还被赶出去了!
她到底是怎么触怒少君侯的?
当下人们惶恐不安时,很快,家丞、庶子聚集各处管家人等,向他们发话,命众人必须好生严格约束口舌,不得随意议论府中主人之事,更不得造谣。
若有犯事者,定不轻饶!
这下子,再怎么迟钝的人都明白了:轻尘肯定是因为乱嚼舌头,说了府里坏话所以才被扫地出门的!
轻尘的乍然“高升”,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得到怀武等人首肯的几个下人们,这才将消息渐渐透露出来。
她们一再提醒身边人,绝对不能像轻尘那样,得到府里优待,转头就朝卫府泼脏水。
得知轻尘居然为了替自己的无情开脱,说出了亲眼看见卫府虐杀下人这样的话,一众婢女们又是恨又是骂,巴不得当场跟这种人划清界线。
更有人怀疑,轻尘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要不然为什么非要说出这种无比拙劣的谎话。
之前羡慕轻尘的那些婢女们,如今见她这副下场,哪敢再说什么,只是暗暗庆幸自己与对方没什么交情,不然被连累上可就麻烦了。
至于之前被各色人等同情、嘲弄的西右小院,现在一下子反倒平静了许多。
因为轻尘自得少君侯问话、赏赐、搬离后,就一直不曾与这儿有来往,更不曾提过这里的好话。俨然一副自己能得主子垂青全因自己、无关女公子及旧时同伴的提携。
更何况,上回轻尘被“纳妾”后,霍止瘁不闻不问,全不理会。
连轻尘偶尔前来一次问候,她都是不冷不热,更不挽留慰问。
事后如今众人再回头看,无不觉得女公子有先见之明,处事稳重。
若然之前霍止瘁赶着与轻尘套近乎,或是攀交情,那么眼下哪怕无事,也不免被众人背地里嘲笑一番。
因此这次的事端,自然与西右小院无关。
倒是众奴仆们,私下里纷纷各自提醒,不可乱说话之余,都对霍止瘁颇感佩服。
轻尘的离去,有人惊讶,有人庆幸,更有人深自不安。
那日见轻尘被召来,久谈后像一瘫泥似地被人在地上拖着出来时,各家臣都是十分意外。
其中最感不安的,便是庶子程忠。
尤其是当他得知事情的内幕后,更是恨不得把轻尘这号惹祸精一扫帚打出去!
要知道,霍氏姊弟两处贴身服侍之人,可都是他本人亲自挑选的。
原本,众人以为少君侯有意纳妾,无不提前向程忠祝贺,恭维他眼光不错,所选之人,竟得到了少君侯的青睐。
但转眼之间,事情急转直下。
这些天,众家臣见了程忠,只是点头行礼,再无别话。撇清之意,溢于言表。
要是自己被当成轻尘的后台,那可就糟糕透顶矣!
因此,程忠远比旁人更恨轻尘。那日勒令她离府之时,不仅故意不许人送她,更连车子都不派一辆。
为的,自然就是要借机告诉府中众人:自己与轻尘绝非一伙,更没得过她任何好处!
轻尘虽被赶走,但程忠以及和他往日里交好的那些人,这些天里都越发谨慎,唯恐出错。
这日,问安结束后,霍止瘁与霍光像往常那样,跟随霍去病回到西院。
霍去病却不像以往那般令二人各自回去,反而抛下一句:
“你过来。”
霍止瘁微微一愣,这才明白,他是在留下自己。
霍光站在小院门前,只得以目光相送。眼见霍止瘁跟着进了后边,他仍是不住回头,一直瞧向这边。
到了后头内堂中,霍去病才在主席上坐下,吩咐道:
“你们下去吧。”
当堂内只得他们二人时,霍止瘁又听见对方发话了:
“你近前来。”
霍止瘁依言走上前,跪坐在床前。
只见两旁连枝灯上,二十余枝蜡烛将内堂照耀得无比光亮。
一旁博山炉中轻烟渺渺,龙脑香的香气氤氲飘荡,令人似觉不是在地面,而是身在云端之上。
居于其中的那个年轻人,头戴白玉小冠,上挽竹节玉簪,身穿荼白直裾,腰围玄青织锦宽腰带。
在淡淡香气中,他神色从容,似笑非笑。
“再近前些。”
霍止瘁又挪了几步。眼下,她只离对方案前约两尺远,足以看清他的神情。
没有看错,霍去病确实在微笑。
不过,霍止瘁没有再多看一眼。她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