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防庶民滥用,在开国高祖留下来的大理寺规矩里,还包括了一条:以下告上者,先打三十大板,再问冤情。这也是变相保护了高门中人,只因即便是开国高祖,一生也一直在皇族和世族之间周旋。
这也是为什么鸣冤鼓从未被击的原因:三十大板过后,还有多少人能撑得住,在堂上陈辞?王征明用眼色示意了正在准备板子刑具的衙差,这小子要狠狠的打,打得她说不出话来。
正在衙差挥板,准备打下去的一刻,忽听一声:“且慢!”
衙差的板子悬在了半空。
来人似是急急赶来,连衣衫也似是急急披上的,额上全是汗,正是宋渝。
她勉力转头看向在她身侧跪下的男子,那匆忙披上的衣衫,不是一向的天水之青,而是一件绯色锦袍,正是探花郎的服饰。
韩昭轻轻笑道:“恭喜宋探花了。”
“你怎么不先去看看金榜,在这里搞这么一出以民告官的事!”宋渝嘴上责怪,手里却忙不及把捧着的另一套袍服递过,转头迎上高高在上的王征明道:“大人明鉴,韩昭乃是二甲第二的进士出身,并非以民告官!”
后面衙差的手终于放下,垂在一旁。韩昭边披上青色进士袍服,一边以堂上一众人等都听得见的声音问宋渝:“你看过金榜了,所以顾允是高中了还是没中?”
没中的话,你还告什么?这是堂中众人心中一致的疑问。宋渝也没有问出口,只道:“中了三甲,同进士出身。”
“大人,”韩昭面朝大理寺卿,解释了所有人的疑问:“下官今日击鼓鸣冤,与下官有否高中、与顾允有否高中,皆无关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听着,终于等到了远处人群中的骚动,和整齐的脚步声。
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续道:“顾允在开考前,曾对人妄言,他赴考春闱,为的是证明他们高门中人,就算考的是同一份试卷,还是比我等无名之辈更配为官,如此是糟蹋陛下开科取士之心;赴考后,知道主考官是母家谢氏家主,又靠着与谢氏的甥舅关系,提前取得试题,如此是对天下士子不公。如他入仕,便是欺上瞒下;纵使不中,也已经行了那龌龊的舞弊之事。”
“所以,下官今日以进士之身和今后乌纱为押,请求大人——公正审理顾允和是次春闱考官的舞弊一案!”
“陛下驾到!”人群跪下,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那脚步声却是天子携着仪仗亲至。
皇帝坐上了王征明让出的堂上主位,摆手让一众人等起来,堂上堂下便只余韩昭一人跪着。
皇帝在宫城之中,已听见了击鼓鸣冤之声,只是御驾仪仗须时,来到大理寺时,刚好便听到了韩昭以刚刚考回来的仕途为押的一席陈辞。
皇帝眼眸深邃,没有人能看得穿这二十多岁的年轻天子在想什么。骨节分明的五指轮流敲着案面,良久,方道:“韩卿状告朕亲任的春闱官员和同期考生,除了以进士之身为注,可还有更有力的证据?”
韩昭低下了头,只坚定道:“求陛下让臣,以半月之期,查出此舞弊案的真相,给陛下和天下士子一个交代!”
皇帝还是不置可否的样子。和她记忆中那御座上的人一样,他君心难测,一时力排众议开科取士,一时顺水推舟让权臣内斗,一直隐忍不发又不停筹谋,最终成就了记忆中那个独揽大权的一代明君。
这明君,却极会猜疑,也跨不过以家族为重的观念,那时楚桓用她奉上之令剪除她的羽翼,怕也是这君主的意思。
在她思绪恍惚间,身侧本来站起了的宋渝,竟朝堂上天子,重新跪了下去。
“臣宋渝,愿以探花之身,为韩子曜担保,并请求与韩子曜一同查明此案!”
她骇然望向这身侧跪着之人,和他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知道,他们之间相识两月,便已足够把仕途托付于彼此掌间。
皇帝望向了一旁站着的王征明,淡淡问道:“王卿怎么看?”
王征明在心里已经捏了很多把冷汗,但他为官逾三十载,在官场里是已经成了精的老油条。他立即跪下,极是诚恳的奏道:“臣不容得舞弊此等龌龊之事存在,亦不容得任何人污蔑朝堂重臣,此案定必尽心审理,亦当认真审阅各方证据。”
他既提了污蔑二字,亦提了各方证据,而非只是韩宋一方的证据,人人都听得出他有偏袒春闱官员和顾家子弟之意。只是,他同时亦“忠心耿耿”的表明了不容舞弊的态度,不论是皇帝或是大理寺内外众人亦不好反驳。
可是,真让他“尽心审理”,他又是会对谁尽心,是皇帝陛下和天下士子,还是和他一样的高门士族?
就在此时,大理寺外再一次起了骚动,人群从两边分开,让了一人走入堂中。
“草民谢遥叩见陛下。”
仍是一身月白锦袍,面如冠玉,在公堂上敛去了凤眼间的笑意,却依然有种和这严肃公堂格格不入的出尘气息。
皇帝也是呆了一呆,方道:“谢卿家之子?”
朝堂上有很多个谢卿家,但在这风口浪尖上的,只有本次春闱主考谢太傅。
“正是。”谢遥声音清脆,一字一顿的道:“此案既是王大人主审,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