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漫滩或决堤,此谓“凌汛”,又称“冰排”。
凌汛既会发生在冬初气温骤降之时,也会发生在初春天气和暖之时。与冬初类似,初春时上游冰封的河水已然化开,下游却仍未回暖,河床依然冰冻,此时河水又有决堤之危。
金荻苦凌汛久矣,为解水漫全境之危,每到初冬、初春之时,朝廷都要派人密切观测河水封冻情形,如若河水封冻过早、解封过晚,沿岸官府便要以人力将河中冰川凿碎、捞出河床,极力避免冰塞、冰坝的形成。
即便如此,凌汛仍无法避免,每次发生都令金荻损失惨重。去岁冬天的气候极冷,凌汛形成过快,当地官府未能抗衡河床结冰之势,沿岸察格里、安达、呼楞巴等多城被河水淹没,数万人无家可归,纷纷逃往各地,即便是金荻国都,现下也是街头巷尾都挤满了灾民。
听了天佑所言,珊珊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从未听过凌汛之事,此时被惊得有些无言以对,片刻后皱眉低声道:“这,这幅景象实在太惨了些……难道真的没有治水之法?”
“天威如此,人力怎能相抗……”天佑叹息一声,手中轻抚着她的鬓发,“金荻人本就有迁徙的习惯,每到冬季之时就会迁离水边,但一来气候多变,结冰期难测,二来,金荻境内水源稀缺,除渭水沿岸,难以取水,因此凌汛造成的伤亡总是难免……”
珊珊贴着他的胸口,亦是轻叹出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力在天灾面前总是如此渺小……“那,你们平定北疆的计策,便与凌汛有关?”
“不错,孙膑有云: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所谓必救者,譬如主君所在、巢穴所居,或所恃以为救援,或所依以为唇齿,或咽喉往来之路,皆是也。”天佑抚着她的侧脸,眼神却看向虚空,面色有些沉凝,缓缓将计划展开。
“金荻一族不擅谋略,强兵虽多,良将难得,他们能常年盘踞西北,完颜烈功不可没。因此这收复失地之策,其中要义便是擒贼擒王,摧其坚,夺其魁,其体自解!”
自然,纸上谈兵容易,真要做起来却纷繁复杂。完颜烈此人心思难测,常年龟缩在渭钧城中,有时便是金荻王召见,也不见得能出一次城;而金荻王亦是身染沉疴,难以动弹。将二人逼出高垒深沟,使其不得不在劣势中与敌对战,最有可能利用的时机,便是凌汛。
去岁冬日,凌汛之时,大量灾民涌入渭钧城,神纪军的探子也趁机混入,得了不少消息。
譬如完颜烈虽手段狠毒,但却从不为难百姓,每到凌汛之时都会率众清理河中冰川,在渭南数城中颇有人望,因而才能固守边境多年。
又有人言,金荻王虽已老迈,但因国都地势不佳,凌汛时居王宫中有被洪流席卷之危,每到冬日,金荻王便要到国都赫尔山城郊外的一座行宫中起居。
此间种种,还有一些陈年旧事,都被探子传回朝中。他听了这些消息后,与几位尚书及各方将领商议多时,才定下此策。
此事牵涉的消息实在太过庞杂,珊珊又是皱眉思索了半天,才捋出头绪来,“擒贼擒王……这么说,你们是要趁初春凌汛之时,联合金荻六王子将完颜烈除去了?”
天佑点点头,对于渭水结冰之势,不仅金荻人在关注,他们也遣了擅修水利的能工巧匠前往北疆勘察,对于破冰期的把握,只怕比金荻人还准上几分。
去岁北疆暴雪,气候极寒,渭水中结的冰层都要比前些年厚上几分,再过一阵,北疆大地回春之时,凌汛之灾定会来势汹汹,无法避免。
“此时小羽多半已布好人手了,只待渭水凌汛来临。如若计划顺利,上策得施,便能一箭双雕,将完颜烈和金荻王一同除去;行中策,便只除完颜烈;下策,就是除掉金荻王,届时完颜烈拥兵自立,我们再暗中支持耶律成与其争斗。”
天佑说到此处,不由得紧了紧拳头,当年完颜烈暗施毒计,挑拨叶贼篡位,令他父王英年早逝,臣民惨遭屠戮,今日也轮到他们作壁上观,坐看金荻人内斗了!
竟还有上中下三策……珊珊咬唇叹息,他们可称得上是策无遗算了,只是,“天佑哥,你们考虑得这么周详,金荻不会在此重击之下,直接亡国了罢?”
以金荻人一贯不通文墨、不擅兵谋的水准,除去完颜烈这个异数,他们还如何与楚朝抗衡……单是神纪军的战力就已让他们闻风而逃,再加上朝政中的手腕与谋略,金荻,真的还有命在吗?
天佑又被她这俏皮话逗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鼻尖,“你呀,可别小瞧金荻人了,他们确是不擅谋略,但抵御外侮之时,却极其团结,意志坚韧,真到了族群生死存亡的关头,其斗志只怕会极其强大。咱们能趁金荻内乱之际,夺回北疆六城,已是最好的结果……”
别的不说,单看他们能在渭水多年天灾下依然逐渐壮大,就知这一族自有其生存之道,远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好对付的。
二人又倚在一处笑谈几句,就听闻青鸾在屋外禀报:“启禀二位主子,朱雀有消息传来。”
珊珊连忙坐起身,拿过天佑的外袍给他穿上,又扬声让青鸾进来。
她正低头给人系着衣带,听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