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大胆子,敢在他们侯府里做这种事。
定是那些个不懂约束的下人,在父亲严令禁止的院子里行苟且之事。
他突然想到先生教的《诗经.卫风》里提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说的也是男女之事,他不能让府里的丫鬟被哪个小厮耽兮,更何况在府里新修的院子里。
就怕脏了这新院子,以后有人住进来不就觉晦气。
做好心里建设,他慢慢踮起脚尖,往屋子门窗走去,他一下从窗户探出头,高声吼道:“是那个院里的人,竟然在……”
屋里的人被他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光零零的两人“啊”了一声,纷纷掉到床底下去了。
“少……少爷……”屋里的女子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看清楚两人的小晏时牧仿佛被眼前的光景刺瞎了眼睛,他捂着双眼猛地往外跑,没看着路,一下子撞到院子里的大树上,额头瞬间肿起了大包。
晚上,他是在母亲怀里醒来的,醒来时,他第一眼望见了给他端甜水来的冉儿姑娘。
他心中一凛,双目被灼伤了般紧闭不睁。
“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小孩一下把碗掀翻,瓷碗落在地上,和甜水一起砸了稀巴烂,碎得满屋都是。
其他丫鬟见了,忙过来收拾。
他手里胡乱舞着,在母亲怀里挣扎着。
“怎么了?这是冉儿姐姐啊,你不是说从学堂里学了诗要背给姐姐听吗?”叶清玉哄着他。
可他还是不听,挥舞着手臂,双脚蹬在母亲身上。
“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让她走。”
那夜后,小晏时牧生病了,发了烧,生了很久的病,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着“我不要她教,我不要她教”。
那时候,叶清玉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新院子完全修葺好,侯爷搂着婢女冉儿出现在她面前。
“清玉,你准备准备,让人把冉儿的东西都从清月轩收拾出来,让她去住冉月阁。”
冉月阁——
新院子叫这个名字。
前段时间因为新院子取名一事,她去前厅找过老爷,老爷说还没想好。
现在想来,他不是没有想好取名,而是没有想好如何与她说这件事。
冉儿有了新院子,代表着什么她知道。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婢女竟然妄想爬上了她夫君的床,她竟然还做到了。
自那以后,叶清玉病了,病得很严重。
冉儿搬了院子后,也回来过几次,但都被小晏时牧赶了出去,“滚,你给我滚。”
“夫人,少爷,对不起。”冉儿说。
“滚——”
躺在病床上,叶清玉始终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侯爷说过,他会只爱她一辈子,他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都是假的。
看到一样伤心的儿子,她也终于懂了儿子说的话。
“牧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她问。
小晏时牧伺候着她喝药,用勺子一边舀起一勺药,一边摇头,“没有,娘,快喝药吧。”
儿子不回答,反而她确信了这个问题。
再后来,母亲病得越来越重,小晏时牧看着母亲陷入无尽悔恨与悲伤中,他去求父亲来看一眼母亲,父亲没有来。
他却看到那个女人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衣衫不整。
他知道,他们又做了苟且之事。
他捂着嘴,想吐。
“时牧过来,见过宋姨娘。”晏徽廉说。
小晏时牧咳出一口口水吐了过去,咬着唇角愤恨道:“呸。”然后跑走了。
在母亲生病这段日子,小晏时牧经常夜里从梦中醒来,瞧见母亲还挑着烛火,绣着那副《荷塘鸳鸯图》。
他想偷偷把刺绣拿出去丢了,母亲不让他丢。
有一次他把刺绣藏起来,母亲拖着病重的身体,找遍了清月轩每一个角落。
看着母亲病情越来越重,他还是拿出刺绣,让她将这幅刺绣完整绣完。
母亲走的那天晚上,他去叫了父亲很多次,最后看到父亲依依不舍地从冉月阁出来,进了清月轩。
他一直等在外面。
父亲出来的时候已是很晚,他走出来的脚步沉重,脸上泪痕凌乱,手里提着那幅刺绣图。
小晏时牧一下子冲进了屋子,看着母亲满脸泪痕,满床鲜血淋漓,他痛苦出来。
母亲最后留下一句,他至今都忘不了:“别恨你父亲,也别恨冉儿。”
他问:“为什么?他们伤害了你,为什么不恨他们?”
“没有意义,”叶清玉说,“没有意义。”
恨,只会阻止一个人,不会助长一个人,没有意义。
他想问,那什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