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封云初面前的人,不是这里伤一块,就是那里破一层,狼狈不堪。
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罪犯,火烧绣庄可不是一件小事,那夜的大火将上京照了个亮,连远在另一头的皇宫都能看到。
虽说这是件民事纠纷,既然原告报了案,人证物证具在,赵权也不可能不处罚,被打已经算是狱中比较小的惩处了。
晏时牧刚带着他们出来,他们一下子扑倒封云初面前,双膝跪地,诉说各人罪状。
封云初都知道,他们是因嫉妒心切,难免心生恶事。
但看着这些人的伤,她责怪不出来,张了张嘴,只道:“各位老板,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身体养好了,我们再说。”
他们以为封云初还在责怪他们,又是一阵忏悔。
这段时间因几人陷于囹圄,他们的绣坊遭到查封,绣坊生意一落千丈,给他们干活的绣娘工人都被解雇了,他们的绣坊也没了,落了一身罪,还不知该怎么办。
除了周尊从和袁文通,还有其他几家,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这件事,要提供猛火油,要打听人脉,要支走秦有财……这许多事,都是好几家老板合作所得。
他们也都知晓封家绣庄毁了,一夜间成了灰烬,后悔不已,纷纷跪在封云初面前认罪。
封云初不忍,不愿与他们现在算账,让他们都回去养伤。
他们不愿走,纠缠着封云初认罚,晏时牧看不过去,一哼声,晏竖等人就带着这些老板上了马车。
“你要带他们去哪里?”封云初问。
晏时牧从身后走上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转过头看着她,“不是你说让他们回去养伤,我自是送他们回去了。”
“你原谅他们了?”她又问。
若是从前,晏时牧定是会追究,就算不让他们死,也会让他们脱一层皮,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这次不知怎地,他竟也被封云初感染。
“你原谅他们了吗?”他反问。
身边人摇摇头,瘪嘴道:“其实没有。”
他刚想问‘那为何要救他们’,封云初又说,“其实我心眼很小的,以前,我的后妈随便骂我一句,我都能记很久,我还去恶作剧整她,让她落水,在她床上放毛毛虫,这些事情我都干过。”
晏时牧静静听着,封云初往前走一步,他也跟着走在她身后。
初春的风夹杂着寒气吹过来,有些冷,身边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继续说:“后来我长大了,自己搬出去,我靠着学习的刺绣自己找活做,也不用我爸给我交学费,我自己勤工俭学读大学、考研……直到工作,我也少见到后妈,后来再见她,我也不会整她了,她也没那么恨我,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说到以前的事,封云初就想起现代社会的生活,离开了这么久,她还是有些想念那些时候。
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还没擦,眼前出现一张锦帕,她抬眸望过去,是晏时牧递来的。
“谢谢!”她道。
接过锦帕,封云初擦了擦眼泪。
“虽然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意思懂了。”晏时牧转过身。
一向坚强不甘低头的封云初,竟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们往前走着,身边跟着一辆车马,晏时牧转身上了车,撩开毡帘,伸出一只手来,“来,我送你回去。”
这里离为民府衙不远,方才从府衙门口散去的人群还在,人们路过此处,看着马车里的世子朝封家姑娘伸手。
那些人不是“嗑到了”一脸艳羡的表情,就是嫉妒封云初能得到世子的赏识,私下窃窃私语起来。
“世子,不用了,我自行走回去即可。”
她今日未戴斗笠,旁人一眼都能看出是她,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去绣花阁买刺绣,都是认识她的,兼之出了纵火一事,她在上京的名气可不小,就算很少去绣花阁买刺绣的人都认识她这张脸——
实在是戴不戴斗笠都一样。
熟得很。
晏时牧不管那么多,手臂一伸,直接将人拉上了马车,封云初吓得惊叫一声,扑进了晏时牧的怀里。
“啊——”
外头的人都看见了,这可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