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略微出神,刚才意识到言冽要开口的一瞬间,她望向对方神情,想过很多种,在那副万般纠结的神色下,可能会讲出的话。
或许是在感慨,那么久都没联系过,现在居然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面。
或许是想要道歉,为他当初狠心拒绝自己的表白。
还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她甚至都已经提前在脑海中打好草稿,准备好针对不同的提问作出相应的回应来。
可不论如何,许初都绝没想到过,言冽问起的,会是谭柯。
一个她在此情此景下,根本没有分心想到的人。
“谭柯?”她面上难掩诧异,难不成,言冽是觉得,他很重要?
脑海中浮光片影掠过,许初心中猛然升起一道明知自己不该期盼的念头。
却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自己,还是不要如同那年一般,只是言冽偶然间的亲近,就因误会而产生模糊的妄想。
被人兜头一问,许是言冽也觉得这话有些冒昧,此刻才醒过味来,想着要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包厢内顶灯昏暗,营造出暧昧柔和的氛围来。
他的眼睛被这样昏暗的灯光一照,显得并不晶莹。
浓密的睫毛折扇般在脸颊投下小片的阴影,浓重到看不清眸中情绪。
他两指捏起茶杯,很轻地啜饮一口,才出声道:“只是在开会前听到同事们聊天,说他确实是时尚圈中的重要人物,有些好奇而已。”
机组成员当中女性不少,例会前,总喜欢凑到一起讲些各个圈子的八卦。
就算自己本不想听,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多多少少会传来一些。
在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几天,谭柯发出那条明显是站队的微博后,大家就经常会提到这个名字。
言语之间,明显带着若有似无的崇拜和热忱。
说是这位只要是对时尚圈有了解的人,都不会不认识。
虽然传入耳中的唯有只言片语,但总觉得,那一定是个非常耀眼的人。
谭柯在许初遭受到不公正时,非常有效地站出来。
而自己连适时关心的立场都没有,不过只是在风波平息之后,才给上一份分量很轻的关心。
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他是许初,也会被谭柯的行为触动,如果他们本就交情很盛的话,日益相处当中,难道真的不会被他所吸引吗?
情绪作祟,言冽明知以他俩现在,并非是能肆意提起这件事的关系,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许初借着冰盘的掩饰,将置于桌面的手指蜷起来几分。
言冽讲话的声音很低,两人离得近,就像共振般地传入耳廓当中。
她就越发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真实的情感来,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很不为所动地讲:“我们的确很熟,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这次会为我出头,我也非常感激。”
但心底里那些焦躁,却很轻很慢地触角般挠向自己。
“说起来,等他回国,还真得好好当面感谢才好,请吃个饭什么的。”
很早以前,在长期的观察中,她就知道言冽并不是什么情绪过于外放的人。
甚至在某些时候,看上去有些沉默。
以至于他能问出来这样的话,本身就已经颠覆想象了。
言冽却很迅速地明白了话里的含义,这顿饭,不过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感激。
“你跟以前,好像有很大不同。”
“人都是会变的嘛,”许初耸了耸肩,“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不敢言声的样子了,不会任由什么人欺负到我头上。”
她沿着玻璃杯壁,扭动手腕,拿吸管搅了搅其中晶莹微漾,泛着粉色的气泡水。
无数细小的气泡随之蒸腾上升,如果是在口腔当中,舌尖势必会蔓延着短时间内无法消解的麻。
言冽现在就如此,怪异感在后背攀爬,听着许初显而易见夹枪带棒的话,给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评价:“的确会变,我们都不再是八年前的自己。”
许初只觉得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如此在乎起以前。
本来未曾重逢前,她很少会想起旧事,只在某些瞬间,天马行空地出现些年少时的遗憾,却也并未真的影响到心情。
但从真的跟言冽再见面开始,所有事的发展都变得古怪起来。
那层困在他们心底的,看不见的牢笼,仿佛现在才强势地显露出踪迹来。
每每见到对方的脸,都会想起那场不欢而散。
那么会不会,正坐于对面的言冽,心里始终都带着愧疚呢。
许初不希望每次相处时,都处在这个人的妥协和相让当中。
会不会答应用他的经历作曲这件事,也是……
“你怎么了?”言冽捕捉到她此刻的神情。
她瞳色偏浅,生了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却充斥着一种轻盈的忧伤,其中盛放着的,好似还有另外一些自己暂时无法了解的心绪。
“高中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对现在的我来讲,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许初抬起头,在对面墙上镶嵌着的小片玻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