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谭柯约见面的地方是在北仓的某个古镇。
许初小的时候经常会来,最喜欢其中一条巷子里老爷爷卖的冰糖葫芦。
老爷爷就在家门口卖,还是那种老式的靶架,以中等粗细的木棍为基底,外面围上好几圈厚厚的稻草。
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打上一个绳结固定。
做好的冰糖葫芦就能稳稳地斜插在其中,从远处看着一簇一簇的,像是盛放的红花。
那时的口味也简单,只有两种,纯山楂,或者是山楂中间切开放上红豆馅的。
外面裹上一层细碎的白芝麻,咬起来脆生生,又带着沁人心脾的清甜。
后来古镇越来越商业化,本地的商贩就变得非常少,逐渐成为外地游客口中必去的地方,反而北仓人并不怎么会过来。
出租车停在古镇入口,许初下车后,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她赶紧把围巾又系系紧,沿着石板路往里走去。
古镇都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有拉着箱子过来的游客恐怕要吃点苦头。
许初早有准备,羽绒毛呢风衣上身,今天还穿了双平底的过膝长靴,这样走路的时候不会太累。
穿过牌楼,再继续走个二三十米,主街上就有家两层的咖啡店。
她在店门口稍侧些的位置站定,午后阳光正好,待在这里,周身的冷气似乎也被融化几分。
透过二楼的落地窗,她抬起头,见到正坐在吧台椅前的谭柯。
穿着黑色高领高衣,整个人看上去身形很单薄,戴着一副蓝牙耳机。
他正伏案,手中拿着一支铅笔,是他的习惯。
谭柯喜欢记录街道上的一些行人,各色各样的姿态,会给他之后的服装设计提供很有效的灵感。
他经常会在咖啡厅点上一份套餐,而后待上小半天,再带着几张完成的手稿离开。
这么些年来,画过的路人,怎么也有个成百上千了。
或许是许初独自一人在这里驻足太久,谭柯本来低着头,余光也难免注意到视线范围当中的一个定点。
他抬起头,曲起食指,将戴着的眼镜从鼻尖往上推了推,冷峻而又认真的神态中,总算出现几分暖色。
知道被看见,许初笑得眼尾都弯起来,这才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朝他挥了两下,才走进咖啡厅。
沿着狭窄步梯走上二楼时,服务生正从吧台端了杯咖啡走过来。
应该是谭柯刚刚交代的,没有提前点,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喝到热的。
许初才走近,就见谭柯指了指手机,上面是某个在线会议的界面,难怪戴着耳机。
还是这么忙,她也坐下之后,发现这里的视野很好。
不仅能看见主街上的行人,隔着错落的屋檐,还能看到远处一小片护城河的区域。
这季节河面上早已经结了冰,那里就像是发光源一样地显眼。
谭柯已经完成了几张简单的手稿,就摆在桌面上,她拿过来看。
有个斜对面在锤麻糍的大叔,有个是手里面端了碗小吃的游客,还有个是骑着三轮车帮人带行李进来的三轮车工。
明明只是非常简单的线条,她却从其中看到很多不容忽视的细节。
谭柯那边低声讲过几句,应该是结束了,把耳机摘下来。
“临时有个要决定的事,我看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开了会,还要你等我。”
“也没多久,”许初握着咖啡杯,在室内待一会儿身上已经变得很暖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这几张手稿,他应该来了有一会儿。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吧。”谭柯手底下还压了一张,是刚才在画的,还没结束。
许初心中了然:“那午饭呢?”
“点了店里的三明治,等我画完再出去吧?”
“好。”许初就知道,他平时吃饭就很对付,可能天才就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吧。
只要能设计出满意的款式,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她就没打扰,在旁边静静看着。
笔尖轻盈落到纸上,衣服细节和褶皱都非常细致,谭柯在画画时神情非常地专注,嘴角微微下压,侧脸也会下意识绷起。
看着像是周末出来找个温暖的地方认真写作业的好学生。
根本没人会把他和那个享誉国内外的著名设计师联想到一起。
有时候许初也在感慨,当初见到的那个准备要回归家乡的男生,是怎么才会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内敛从容,经营着高奢品牌,成为被所有人驻足仰望的存在。
谭柯不紧不慢地花完,但其实也只过去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而已。
他将那副眼镜摘下,放进盒子里之后又放进口袋当中,其实他本人并不近视,这么做也只是想要能够更好地保护视力而已。
临走前,谭柯从前台要了个打包咖啡的纸袋子,把几张手稿卷成筒状直接放进其中。
“怎么想到来这里?”
许初走出咖啡店,这么短的时间,见游客已经比刚才更多了些。
谭柯将目光放远,望向长街的另一头。
街道两侧的屋檐下,相互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