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烈日当头,灼热的阳光直射下来,哪怕是那皮糙肉厚的汉子待久了都得脱去一层皮。而眼下正值秋收,下溪村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粮食。除去老弱妇孺,劳动力几乎都在田里劳作。
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里,许令禾正站在矮凳上大力翻搅着灶上一家子人都等着吃的豆饭,原就炎热的天气使厨房里的高温更加让人难耐。
汗水从许令禾的额前顺着她微微泛黄又消瘦的脸颊流下,有几滴浸进了眼里,许令禾忙腾出手胡乱一抹,挥舞锅铲的动作却不见停顿。
并非许令禾多勤快,只因她如今寄人篱下,不勤快些怕讨人厌烦。想起她那堂婶时常略带嫌恶的眼神,许令禾不由得叹了口气,讨生活真难!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九年,前世是华国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期末周夜夜熬鹰。眼看就要考完最后一科美美放假,许是熬过了头,一睁眼就成了下溪村刚出生的小女郎。
还没等许令禾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就从整日哭哭啼啼的娘亲和身边时不时出现的不同声音跟她娘的谈话中了解到,她一出生就没了爹。
她爹许海平原是下溪村大姓许氏族人,学问做得好,年方十七刚考上举人又娶了美娇娘,夫妻和睦过着和美的小日子,其妻苏氏自然而然便很快就有了身孕。
小两口想给腹中孩儿一个更好的生活,许海平就托昔日同窗帮忙寻了个在县里给人做西席开蒙的差事,本来是好事,谁知某日在回村看望爱妻的路上遇到山匪,当场殒命。
只留苏氏一人挺着七月有余的肚子,靠亲邻接济才勉强将孩子生下。见是个女娃,便随了夫君生前遗愿,取名令禾。
苏氏年纪不大,又是新寡。哪怕刚生了个孩子,也有很多人家愿意上门打听。彼时苏氏还沉湎在丧夫之痛里,她与许海平感情好,又刚生幼女,自是不舍得就这般改嫁。
然而苏氏本就柔弱,独自带着孩子过得不可谓不艰难。于是在许令禾堪堪三岁时,苏氏犹豫之下听了娘家的话,改嫁给县里的一个鳏夫。
许氏族人不反对苏氏改嫁,但却不允许她带走许令禾,这孩子毕竟是许海平唯一的骨血。族中老人商量过后决定将许令禾托付给族中人抚养,众人皆是摇头,灾年刚过谁又有余粮去养一个丫头片子。
唯有与她爹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堂叔许海宗愿意收养她,据闻她堂婶李氏铁青着脸欲要拒绝,听族老说许海平名下那十来亩良田都归了他们家作为抚养许令禾的补偿才勉强答应。
这些年来,三堂叔对许令禾疼爱有加,三堂婶虽然对她不喜却也没有苛待她,堂哥温和友爱堂妹天真活泼,日子清苦但也算自得其乐。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现代,她就这样没了,那边的父母不知该如何伤心。
不再想前尘往事,许令禾将煮好的豆饭装进木桶里,走到小院中朝西屋喊了一句“杏子!我去送饭了!”等了几息,不见堂妹回应,又无奈道“你不起来我可走了啊,给你留了饭在灶上。”说完摇摇头提起装饭的木桶拿了几副碗筷便往田里走去。
刚到田边就见一个身形壮硕的妇人站在田埂上叉腰候着,正是她三堂婶李氏,许令禾忙笑着打招呼道“婶,饿了吧,我送饭来了。”
李氏拧着浓眉朝许令禾身后望了一眼,“杏子呢?”
许令禾回道“杏子身上不舒服,我就没让她跟来。”
“什么身上不舒服,这死丫头定是又懒睡!看我回去不教训她!”李氏又怎会不知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样子,许杏的懒已是上溪村人尽皆知的事,偏偏她又拿这小女儿半点办法没有。
看了一眼许令禾汗湿的衣裳和有些苍白的小脸,李氏脸色稍缓,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干活的许海宗说“去给你叔送饭,我去叫狗子过来。” 许令禾应了一声,从桶里舀出一大碗豆饭,再从地头的水壶里倒碗淡茶水,端去给她三堂叔。
许海宗远远就听见了婆娘和侄女的说话声,此时听见脚步靠近,停下手中活计看向许令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禾丫头来啦,今日是什么吃食?”
许令禾递出手里的豆饭,弯着杏眼笑道“用油渣和菜脯炒的豆饭,这收粮辛苦,吃的万不敢大意了。” 许海宗忙用脖子上的汗巾擦擦手,接过许令禾给的豆饭和茶水,微微凝视着眼前这张与她父亲极为相像的脸,笑意越发温柔。
许海宗揉揉许令禾毛绒绒的头道“禾丫头年纪不大,想得倒是周全。好了,你也快吃去吧。这日头晒,小孩子不好久留。”
许令禾点头称是,回到放木桶的田边时堂哥许耀已经端着大海碗大口大口吃得正香,许令禾也自盛了半碗饭坐到堂哥旁边小口吃着。
“禾丫头……你这豆饭可真香!比我娘做的香!”许耀头也不抬地边吃边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说着话。
李氏听见了怒目圆瞪,斥道“狗子你说什么?!”
许耀口中的饭一噎,忙向他娘赔笑“不是,娘做的也好吃。禾丫头这个……我就是太饿了!干活饿的吃啥都香,嘿嘿。”
李氏又瞪了这憨里憨气的儿子一眼,只觉得头疼。另一头的许令禾全程当自己不存在,抿唇偷笑。这时候还是不要拉仇恨的好,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