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魂了,胜寒。”
沈琳琅偌大的黑眼珠缓缓转动,锁定了她,眼神晦涩难言:“别……不要戏弄我了……”
话音最后,竟微微颤抖起来。
燕婉偏了偏头:“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在戏弄你呢?——亲吻自己的丈夫,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话音刚落,燕婉便瞧见那道颀长的苍白身影晃了两晃,然后,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跑了?
燕婉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之后,哈哈笑了起来:“这是害羞了吗?呵呵呵有意思啊……”
有史以来,开天辟地的壮举。鬼被人给吓跑了。
嗯,厉害,燕婉姑娘。
……
时间往前推一点,天色还没有黑下去的时候。
沈府主宅大院,前厅之中。
厅堂里点燃着不少的蜡烛,但因为屋顶太高房间太过空旷,看起来,还是给人一种黯黑的感觉。
沈端砚坐在上方,身边却不见沈太太。
沈府的下人都知道太太平时吃斋念佛不管事,管事的是杨姨娘。
此时,杨姨娘正一脸的气愤,拿着香色丝缎手帕擦着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娇柔婉转:“老爷子,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就算是莺儿身份不如大少奶奶尊贵,那也不能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啊!老爷子,您看看莺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还躺着床上吓得不停的哭呢……大少奶奶这不把我们娘儿俩放在眼里就得了,她这样,简直就是把您也不放在眼里啊……”
杨嫣然说着说着,手帕底下露出一双娇滴滴的清水眼瞪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你就会装哑巴,替你媳妇儿说句话啊!”
杨嫣然身边坐着她的独子,沈家二少爷,沈修玉。
沈修玉的长相完全不像杨嫣然,倒是与沈琳琅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他没有沈琳琅那种古典安宁的气质,眼神狡黠神情轻佻,玩世不恭的模样。
此时他听了自己母亲的话,笑着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一边嚼吧嚼吧,一边说道:“姨娘你别说,我媳妇的性子我自然知道。有理没理她都不饶人的,会被刚进门的大嫂欺负?——我看没准儿是她自己没站稳摔进湖里,然后嫁祸大嫂的呢?”
听了沈修玉的话,杨嫣然气得咬牙,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就去拧他的腰:“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到底向着谁?我亲眼看着她推莺儿下去的,我会骗你,会骗你爹?”
“哎哟我的娘,你就饶了我吧……”
沈修玉侧过身子笑嘻嘻的讨饶,惹得杨嫣然又好气又好笑。伸出葱白手指狠狠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
“好了。”
沈端砚一声既出,母子俩都连忙闭嘴。
沈端砚高坐上方,一张脸庞藏在烛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没有来由的,杨嫣然看着这样的他,猛的打了一个寒噤。
沈修玉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坐直了身体。
偌大的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个个仆役站在外面,宛如木偶人一样,完全没有谁会动弹一下,又像是没有生命的尸体。
沈家的主宅已经历经百年,再好的木材,也开始散发出陈腐潮湿的气味。
沈修玉忍不住低低的干咳了一声,脑子里忽然觉得,也许,这也像是尸体在棺材里腐烂的气味。
腐烂的大家族的气味……
沈端砚把手里的银质水烟袋在朱漆茶几上磕了磕,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管好你的媳妇儿,别惹事。”
闻言,杨嫣然顿时委屈至极的叫唤一声:“老爷子……”
“燕氏才是嫡长媳,你不要忘了这一点。她的身份,不止比黄氏高,也比你高。”沈端砚声音沉沉的说道。
听了这话,杨嫣然是真的感到委屈了,揉了半天的眼眶这才真的红了起来。
看她还想说什么,沈端砚又磕了磕烟袋锅子,道:“好了,你出去吧。修玉留下。”
杨嫣然不敢不听话,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沈氏父子二人,两个人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良久之后,沈修玉才开口道:“一年就够了?”
沈端砚叨住烟袋,猛然抽了一大口,再徐徐吐出浓浓的烟雾来:“嗯,一年。”